将近午时,李白玉一直在谢子域的房间附近徘徊,她不知道该不该把极乐被绝连尘关押在暗室的消息告诉谢子域,急得额头都是细小的汗珠。
就在她暗地里纠结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拉开了,谢子域一袭素衣走了出来。
李白玉见状急忙上去正欲搭话,却不料谢子域面无表情地越过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往主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先是一愣,举起的手僵在空中,而后自嘲一笑,甩手往反方向走出几步又突然咬咬牙回过头来,对着谢子域吼道:“你给我站住!”
没想到谢子域居然被她这一吼真的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阳光下,那一袭素衣在风中飘摆,男子的背坚挺笔直,双肩宽广却不粗狂,看得李白玉正是一愣,那扉糜中略带些不耐烦的声音翩然响起,“城主还在等我用膳。”
她被这无情的一句拉了回来,冷笑几声,颇有些讥讽地,走近他,说:“这个时候你还顾着和城主用膳,你可知道,她现在就被关在这里,受尽折磨。”
声音一落,便出奇的安静,许久之后,谢子域哑声说道:“照顾好她,多谢。”说罢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脚步急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被留下的李白玉怔住了,久久不能从他的回应中拉回神来,无法相信他就这样回应她,就这样离开了。
这一边,谢子域眉头微蹙,大步跨进了主厅的水梨木刻花大门,并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了绝连尘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餐房。
餐房里装饰得十分高雅,用各色名贵的玉石铺砌地板和镶嵌墙壁,餐桌则是用上好的冰川玉整个打造而成,与那凳子连成一个整体。
一袭红衣的绝连尘早已入座,她看到谢子域的到来对着他和善一笑,招手示意他入座。
谢子域对着她恭敬地一鞠,在她对面坐下。
几乎是他一入座,婢女们便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品上桌了,周围顿时充斥着各种食材的香味。
两人举筷,静静地品尝了起来,虽是没有开口,两人却是各怀心事。
“子域可是有心事?”
这温柔似水的声音一响,谢子域嘴角的笑意愈甚了,他抬眸,眸光流转,嗤笑道:“您可是有心事?”
其实就在昨晚文康找到了他,他便知道极乐被绝连尘囚禁了起来,因此方才李白玉找到他的时候他虽然诧异却一点都不慌张,毕竟慌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就在绝连尘开口的前一秒他还在思忱着该如何开口问她要人,却不料她已经开口了,想必今早李白玉跟他说的那些她已经知晓了,便率先开了口。
绝连尘敛眉一笑,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碧螺春,方缓缓开口,“我前日抓到了个人,此人与那珀玥有莫大的关联,你可想见见?”
谢子域想着,心神一动,喃喃启唇:“自是得去见一见。”
他此刻能这么气定神闲,是期待着待会儿那个灵气的女子会咧嘴笑着或瞪大那双眸光连连的桃花眼,或喜悦或怒视地看着自己的画面。
可他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如此场景。
那白衣女子,被困于暗室之下,手脚以及脖颈都被锁链锁住,一头乌黑长发湿答答地披散下来,拖到了同样湿答答却一片殷红的地上。而她,此刻却是垂着脑袋,了无生趣地抱膝蜷缩在墙角。
那白衣胜雪,染上一层灰,混着猩红色的血液,打湿了她半片衣衫。
绝连尘终究是忍不住恨意,对她动了刑,特别是在看到她锁链被解开,衣服焕然一新,整个人更加神采飞扬的时候,她的妒火宛如洪荒,一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当她挥动长鞭抽打在白衣少女那受了伤的手臂上,看着她雪白的衣裳顷刻间血迹斑斑的时候,莫名地,心里有一种快感,仿佛积郁已久的仇恨终于等到了倾泻的去处。
见白衣少女近乎昏厥地蜷缩在墙角,绝连尘命令两个女仆,“弄醒她!”
谢子域还没从那种震撼中清醒过来,只见哗啦一声,一盆水往墙角的少女倾倒而去,霎那间,少女全身尽湿,底下漫开的水摊又是一片嫣红。
少女吃痛低呼一声,愈加用力地抱着身子,好让那颤抖的幅度没那么剧烈。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咸咸的水汽。那水,是盐水。
她噗笑一声,声音沙哑扉糜,带着隐忍,“若是真那么恨我,索性杀了我便是,我看你成天往我这跑,不累吗。”
她这话,本是十分地不屑的,却不知怎么的,被她这般嗓音这般神态一说,竟有些少女的天真烂漫来了,仿佛她所说的,只不过是与客人费神前来的抱怨罢了。
伫立着的男子,淡棕色的瞳仁抖了抖,眉心蹙起,凤眸里流转着丝丝危险的血意。
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绝连尘居然对她下如此重手,他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却奄奄一息地这般蜷缩在角落。
心脏猛然一阵刺痛,疼得他不得不紧闭双眼,再睁开,那人儿还是那般出现在他面前。
这暗室里,潮湿阴暗,两女仆在绝连尘的示意下点了几盏蜡烛,摆在两侧,这又让他更加清楚地看见她此刻的凄凄惨惨戚戚。
绝连尘还没有注意到谢子域的表情,她冷笑一声,看着以袖遮光的极乐,“事到如今你还如此伶牙嘴里的,想是我对你还是太温柔了,来人,好好招待着。”
“住手!”见状一旁黑着脸的谢子域终于出了声,他声音沙哑,带着隐忍,带着冷漠,带着重重杀意。
话音刚落,烛光下墙角的瘦弱的身躯便是一僵。
原先已经摩拳擦掌上前去的两女愣愣地杵在他们之间,面面相觑,在绝连尘不悦地示意下才慌忙退了下去。
墙角的人儿没了动静,谢子域冷冷地,一丝愤怒染上眸底,“这便是你说的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这便是你怎么也要离开所得到的,这是你想要的?”
他想要讥讽她的,只是那脱口而出的话,却不知为何变得软绵绵地,如此无奈,如此心疼,话还没说完他眼眶已是微微泛红了。
终于,在绝连尘的诧异中,白衣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懒懒散散地对着谢子域一笑,“我得到了我该得到的了,这是我的代价,我乐意。”
烛光下,肤如凝脂肌如雪,眸光流转,遍地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