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女声和倒塌声,他们全都惊慌地看过去,发现寺庙的一块房梁竟然坍塌,正好砸中坐在旁边的一个孕妇,目测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众人皆慌,这是何等危险!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连忙移开了柱子,都张罗着要赶快送去医馆,这句话一出,却又都陷入了沉默,一人痛哭喊道:“我们哪里有钱啊!”
是啊,他们哪里会有钱?
那些医馆,哪个不是看钱救人!他们乞丐一靠近就会直接被轰走!上次他们一小兄弟得了风寒病的都快死了,他们七八个人跪在外面求他们,没一个医馆愿意救治,甚至还有人来了句:“死了便死了,不就一个臭乞丐,还给国家省粮食。”
最后幸得一江湖郎中开药诊脉才活了下来。
没有钱……他们哪里会有尊严?会有活路?
那个孕妇身下已开始出血,脸色苍白,她抓着身旁的一个人说:“夫君……奴家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一定要……要救救他……”
她身旁的男人抱着她,无力的哭泣和无奈,却只能点头答应:“好,好,为夫答应你,答应你……”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能无助流泪,他们去哪里找钱啊……
小四蹲下来哭道:“莲嫂子,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你一定会好好的……”
她伸出手无力地抚摸他的头,让他别哭,慕容婉儿在旁看着不禁跟着痛哭,突然想起她身上应该还有钱,不对……她在李府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自己穿的也是白衣素服,头上身上连件饰品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她身为宰相之女,怎么连个人都救不了!
不对!
还有,应该还有!
她从怀里掏出一桃花翡翠,那时九岁和李漠初见时他送给她的,无论在哪她都一直带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我有钱!”众人向她看过去,见她手里一块桃花翡翠玲珑剔透,就算不识货也知是个好东西,慕容婉儿道:“这是我一哥哥送我的,还是值些钱的,大家把它拿去用,应该是够的!”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翡翠道了谢,连忙将那名孕妇送到医馆去了。
大概去了五六个人,小四帮忙去抬,渐渐地才安静下来。
一人对她道:“今日多谢姑娘了。本是我们救你,却不曾想竟又让你救了我们。”
慕容婉儿道:“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是我该做的。”二人寻了一地方坐下,慕容婉儿问向旁边的人:“我听小四说他是孤儿,那他的父母……?”
“都死了。”
“死了?是怎么……”
“十几年前,前任皇甫城主和欧阳城主抢夺皇位时,四方城一片腥风血雨,他的父母在带着他逃亡途中都惨遭杀害,唯独他一个小孩子活了下来,我们看他可怜,也不能让他就那样活活饿死,就收养了他。每个人讨回来的东西分给他点,不知不觉也就长大了。”
原来如此,又是战争……
她心头低沉,又不免问到:“那不知大哥是为何会成为乞丐?”
“我啊,”那人一笑:“还能怎么样,生活逼的呗,要不然谁不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啊。当初我本来是个庄稼人,结果收成不好,朝廷又不管,饥寒交迫的,无奈之下只能流浪成了乞丐。哪只我啊,还有他们,”他伸手指着:“老王,本来是个生意人,结果地方衙门压的太狠,导致破产,老婆都跟人跑了!还有那个老周,也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前几年南方那边不水灾吗,房子,田啊,全冲没了,朝廷发放的救济粮食和救济金全被那群王八蛋官员给吞了,导致他现在无家可归,天天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来乞讨。还有那个老谢,多好的一个人,本来生活过的也不错,结果一天晚上家里进了盗贼,被他们家发现了,为了不让他们声张竟然把他一家子都杀了!”
“什么!”
“现在都没抓到人!那狗日的衙门,屁用都没有!这世道啊,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就是孙子!刚刚小四说的自由?屁的自由!不过是苦中作乐!”
听完他的话慕容婉儿才知道自己出生在宰相家中是多么幸运,万事皆有两面,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束缚,可却未真正体会到其带来的好处,就像上次卫轻对她说的那样,她羡慕着别人的自由,别人又何尝不羡慕她的生活?
她拥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自然要有着别人没有的承担。
看着那些人,听着他们的那些事,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贫苦人民的生活,体会到他们的无奈。
她不免想到以前那位老者弥留之际对她说的,如果有能力就多去帮助别人,让更多的人可以避免颠沛流离。
老爷爷,我体会到你的话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世间就应如此。
这世间多贫苦,纵然无法全部帮助脱离,可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助他人,总才是一种善缘,她身为宰相之女,在享用自己的权利的同时,更应帮助他人美满,就像刚刚那名孕妇,当他人无可奈何时,她却能帮忙,才是自己应做的事。
“那不知大哥可愿找个活干?”
“找活干?”那个汉子一笑:“也不是没找过,只是这世道……哈哈哈,不说也罢,毕竟你只是个小姑娘。”
慕容婉儿一笑,没有说话。
快天亮的时候小四回来了,告诉他们,莲嫂子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还好送去的早,也多亏慕容婉儿的桃花翡翠,他们医馆里的人本来准备轰他们走的,一看就把东西收了下来,让他们把人抬了进去。
慕容婉儿也只是一笑,望向外面的天空,如同鱼肚白一样的灰暗却清澈,太阳总会慢慢升起,如同那又盛开的一朵桃花娇艳欲滴,美丽夺目。
约卯时三刻,一队人马来到这个寺庙跟前,为首的似乎是个将军,带着盔甲,英俊潇洒却眉头紧缩,目光扫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那些乞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都赶紧往后缩,一个年长的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几步,问到:“不知军爷到此是有何事?”
“你们可见过一个女子,名为慕容婉儿?”
“见过,只是不知军爷找她何事?”
还未等他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那如铃铛般清脆的熟悉嗓音:“李城,你都找过来了!”
李城回过头,看到那个他担心了一天一夜找了一天一夜的慕容婉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过去将她紧紧抱住:“死婉儿!臭婉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一个姑娘大晚上的回去也不知道让人送你,出事了吧!更何况以你的容貌,怎会不让人觊觎,怎么就那么不知道保护自己!”
慕容婉儿抱着她笑道:“好啦,我没事啦,你看这不好好的吗,更何况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啦!好啦,快放开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李城听闻才放开她,慕容婉儿看见他的眼里竟然泛了泪光,笑道:“一个大男人还哭,也不怕你的手下笑话你。”
“就哭,都是你惹我哭的,哼!”
慕容婉儿噗嗤一下又笑了,原来李城竟然这么可爱。
而旁边的乞丐们却不知所以,慕容婉儿连忙向他们说明了她的身份,吓的他们准备磕头行礼,自己竟然和名满四方城的宰相之女过了一个晚上,慕容婉儿连忙制止了他们,他们可是她的救命恩人,怎能给她下跪。
李城让手下拿来一些财物,送给了他们,那些人感激之余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慕容婉儿向他们行了一礼,和李城一起离开了那。
路上,慕容婉儿和李城的马并肩走着,她还在想李城是怎么找到她的,却听李城道:“那晚你离开之后,我根本没睡,反而想了很久,你说的对,我们报效朝廷,本质是报效国家,报效百姓。如今我已失去了父亲,我虽以他为傲,可日后却再也不想尝那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那太难受了……婉儿,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嫂嫂,是我的亲人,和我哥哥一样重要,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只希望一点,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不光光是为了你,哪怕只是为了我。”
慕容婉儿听着眼角含泪,微微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