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空气间都是静默，如同凝固了一般。
卫轻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面泣不成声哭了很久的慕容婉儿，开口道：“小姐，您可愿和属下去一个地方？”
她转过头看着他，有些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他会带她去哪儿？
还是点了点头。
天很黑，卫轻驾着马车带慕容婉儿到了城门边的一座客栈，四方城没有宵禁，这家客栈几乎一直开着门，他们进去后，小二很热情的招待，两人坐下后随便点了些酒菜，慕容婉儿不解地问到：“卫大哥，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小姐可还记得前两日被您教训过的那几个卖艺之人吗，他们都是他乡之人，因家乡贫瘠，所以才想着到都城来卖艺为生。”
“卖艺之人？我记得，可他们怎会住在客栈？这一天的房钱也不便宜。”
卫轻：“他们原本是在城门外租借的房子，可自从你把他们打一顿那件事后，主人家不敢再把房子租借给他们，他们没办法只能跟这家的老板商量，住在后面柴房里。而也同样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无论他们在哪表演都会被官府驱赶，导致现在无法在进行下去，只得离开。”
慕容婉儿垂了眸，她不曾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她的初衷，她只是看他们表演那人多，所以才去捣乱，让他人都以为她很刁蛮，她并非是想毁了他人的出路。
“不止这个，上次您砸的那个绸缎铺子，本是一家生意极好的老字号，在都城多年，可经过上次事情之后，他们害怕还有后续，连忙关了店铺，收拾了财物，离开了都城，日后怕是都见不到这号人物了。”
她不知道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在那里闹也只是看那里有许多人知晓，并不曾想逼得人家背井离乡……
“还有，上次那家客栈，因和您争吵，被官府也犯上不公之罪论处，三日后审判。”
“什么！”她大惊，竟不想会演变成如此境地！
卫轻道：“小姐，属下只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了自己不进宫而连累那么多人，对他们，公平吗？”
这个问题却是慕容婉儿从未想过的，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我……”
“这世上是有诸多不公，可是您在家说的那些人又何尝不羡慕您？当您用您的身份在外行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若不是仗着您的身份，那些人怎么惧您怕您？周彬又怎会被您教训？若不是因着您的身份，您就是见到再多不公的事您又能怎样？”
“……”
“凡事并非只有一面，您拥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自然需要承担别人不需要的承担。您说皇家不需要声名狼藉的女子，可是小姐别忘了，城中之言并不会传到城主耳里，宰相只需稍加压力，那些流言便不敢再传。您这样做，还有何意义呢？不过让无辜的人受灾罢了。”
“我……我没想过……”
“小姐和李大公子在一起那么久，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便是学到了这番粗俗的东西吗？”
卫轻的话，点醒了慕容婉儿，难道这些是她想要的结果吗？漠哥哥会希望自己这样吗？
不，不会啊……
她说要不进宫，可是这些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她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连累了那么多人，他们哪里该承担这些东西？
自己是宰相之女，她的身份从小到大给她带来了许多不快却也给她那样多的便利，她又凭什么只是抱怨？
她抬起头，嘴角含着微微笑意，像是枝头上初绽的桃花又开了一朵的甜美，“卫大哥，谢谢你，婉儿明白了。”
无论做什么，都需深思熟虑，考虑后果才是，一味的冲动不过是连累无辜，祸害他人而已。
他们起身去了后面的柴房，正在休养的几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互相地说着闲话，同时也抱怨着：“你说我们何曾惹过那慕容婉儿，非要找我们麻烦，现在都城我们竟呆不下去了，真是可笑。”
“好了，别说了，终究是我们技艺不精，才逆了慕容小姐的眼。都城呆不下去，去别处就是，四方城又不止这一个地方。”
“不过你们说，那慕容婉儿长的那么好看，她爹怎么会让她在街上四处露面呢？这也太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了吧。”
“你管人家呢，而且让你离开之前见个大美人你还不乐意啊？”
“我可没这么说，别乱造谣！！！”
“哎呦，小伙子，不会是人家把你打出念想来了吧？”
“哎呀！没有！别乱说你们，我就是觉得人家长的好看而已！”
“还说没有？我看就是！”
“哎呀，真的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就有就有！哈哈哈……”
屋内一阵欢声笑语，让慕容婉儿也不禁跟着笑了，这样好的几人怎能因为自己而被迫离开呢。
卫轻前去敲门，门打开后，屋内那人刚准备问卫轻是谁，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慕容婉儿，紧张道：“慕容小姐……”
听到这四个字，屋里的人也全都紧张了起来，跑到门口，不知道慕容婉儿怎会来此，难道又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只见慕容婉儿走上前，俯身行礼道：“各位不必惊慌，小女此番前来，是来给各位赔礼道歉的。”
几人更不明白了，她一堂堂宰相之女，怎会来给他们赔礼道歉？
看着他们的样子，卫轻笑道：“几位可否请我们进去坐下，外面实在冷的慌。”
他这一说，几人才赶紧将他们请了进去，上了热茶，“地方寒酸，还请慕容小姐和这位兄台多担待。”
慕容婉儿笑道：“壮士客气了，前几日在闹市上对各位多有不恭，还请原谅。”
几人听了连忙道：“无碍无碍，到底是我们技艺不精。”
“其实几位的身手都不错，只是小女当时一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连累各位被官府驱赶，导致必须离开都城，实是小女之过。各位放心，明日小女便会派人去府衙打点，大约后儿的各位便可依旧上街卖艺。至于住处，在下家中在北城正好有一处院子，虽不大，但住五六个人是没问题的，几位若不嫌弃，只管安心住下便是，明儿我便派人来接各位过去，其余的不必忧心。”
几人听后，喜笑颜开，也就是说他们不用走了！
齐齐行礼道：“多谢慕容小姐！”
从客栈出来后，慕容婉儿和卫轻走在街上，只觉浑身畅快，以前竟从未有过这番体验。
“卫大哥，绸缎铺的老板还要你费心了，让他们回来吧，我一定会去给他们赔礼道歉的。”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办到。”
“那是那是，咱们府上的办事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对了，还有那家客栈的人，你明天一定要赶紧去府衙，让他们把人放了！”
“小姐放心吧，这时候李城李将军应已把人放了。”
“李城？？？对哦，说起他我想起来了，他今天怎么会突然来的？”她止住了脚步，转过身，走到卫轻跟前，踮着脚一点一点的向卫轻的身上靠近，眼底泛着小狐狸一般的狡猾光芒：“其实这几天跟着我的人都是你选好的吧？李城也是你告知的吧？卫大哥，随意打听主子行踪，欺瞒不报之罪，该当何处啊？”
卫轻被她逼近，竟逐渐慌张，不知该何处，只能结巴地说着：“小姐……属下……属下……”
只见慕容婉儿挑眉一笑，当即转身：“好啦，看你都是为了我好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走了，回家了，外头快要冷死了。”
卫轻跟在身后，嘴角不禁展开了笑意，慕容婉儿回头笑道：“卫大哥，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像你这么温柔的人，就应该多笑才对嘛！”
卫轻听完，笑意更深了，“是，小姐。”
夜色无边，浸染着世间万物，他只是跟着她的脚步，无论置身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