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阿尧捧着又青又肿的脸看着我泫然欲泣，嘴角几乎要瘪到下颌边上:“师兄……”
“干嘛？”我没好气地看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群小犊子实在可恨，对得起我时常带他们下山逛窑子赌场玩么！
“没事……”阿尧语毕，别过头继续蹲在帐篷脚用各种零嘴抚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我委实不想在气头上继续跟他说话，便与萧天珏道:“你不是说要携我走么？走罢，只是莫忘了小林子。”
“嗯。”萧天珏含颌，打了个响指，登时出现两只黑衣人，萧天珏交代了他们几句话便将我的亲笔信交给其中一个，不消片刻，两只黑衣人便携着小林子消失于夜色里。
我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胸口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负手道:“阿尧，我现在出去一趟，没回来前你便扮作我的模样。”
不待他回答我便先萧天珏一步出去，其实罢，本公公是个刚性的人，并无所谓的奴性，只是在宫中不能太招摇高调，越不被人注意越能生存得好。
故本公公即使身为太监总管也不曾欺负过任何人，踩低捧高这种事我只做过后者，前者也就在脑海中幻想过。
现在出了宫，本公公再不惧任何人任何事，连说话的底气都充足了不少，更不用提做事。
所以说，人呐，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不然受苦的只会是自己。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安之若素完全就是给自己催催眠，丝毫实际作用都没有。
连像本公公这种会宽慰人的人，在皇宫待了三年依旧没能把自己当做皇宫中人，时时刻刻准备着出宫。
出了帐篷，萧天珏走在前面给我领路，在月光的照耀下两匹骏马突兀地出现，其中一匹便是灰战。
我极其温柔地给它顺着鬃毛道:“灰战啊，三年不见可有想我？”
灰战很具灵性，也许它听不大懂我说的是什么，但它明白我挺想它的，十分亲昵地与我互动。
灰战热浊的口气毫不吝啬地往我脸上喷，得亏本公公不是什么有洁癖的人，给它顺了两下鬃毛便一跨而上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
我回眸对着萧天珏笑曰:“许久未御马狂纵过，你在前面给我领路可好？”
萧天珏亦上马道:“好。”
语毕他便策马奔腾，丝毫没有先兆，马蹄扬起的灰尘将我呛得打了个喷嚏。我拍了拍灰战的脑袋道:“灰战，三年未见，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灰战迎着月色长啸一声，我的马鞭堪堪落下它便如疾风迅雷般循着萧天珏的方向而去，这种久违的畅快令我甚是开心。
我大声吼叫着:“驾！”
夜风扑打在脸上，虽然有点疼但我丝毫不介意。老实说我和小林子的想法是一模一样的，宁愿死在宫外头也不想再回去。
我想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大约会成为我毕生的噩梦，这一瞬间我是特别希望萧天珏早些举事，早些让我解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但这仅仅只能是希望，无论多遥远的路，都会有到达尽头的时候。
我远远地见萧天珏在前面等我，便知道狂奔接近尾声，接踵而来的将会是令我头痛万分的烦心事。
我勒住缰绳使灰战停下，以十分帅气的方式翻身下马，为表满意我再次给灰战顺鬃毛道:“好灰战，三年来果然和从前一般勇猛。”
灰战亲昵地蹭着我的手掌，其神情是十分开心的。
片刻后，来了两只黑衣人将灰战牵走，我则跟在萧天珏身后往前走，最后在一间林间小筑前停下。
我借月色看了看门上的铜环，光洁如新丝毫未染上铜绿，看样子萧天珏时常来此地与人商量如何将萧明皇搞下台。
须臾他推开门，两位美丽的侍女在门口朝我们施礼:“见过主子，寒公子。”
“起身罢。”萧天珏示意她二人在前方带路，并问道，“烛将军和傲将军可到了？”
其中着杏色衣衫侍女道:“回主子，两位将军傍晚时分便来了，一直在后花园里对弈等待主子。”
烛将军大约就是朝中人人皆知的大毒瘤烛子龙，他会和萧天珏在一起谋皮并未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傲霜雪傲将军却是与烛子龙完全站在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是在淤泥中不染丝毫脱颖而出亭亭玉立的菡萏，一个则是淤泥中的组成部分。前者是傲霜雪，后者是烛子龙。
按理说这两个人应该怎么都不会有交集，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傲霜雪居然也帮助萧天珏举事，到底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本公公跟不上，还是本公公跟大众一样没能透过现象看到傲霜雪的本质。
在我遐想的同时，很快到了小筑的后花园。远远的便看见两位丰神俊朗的男子秉烛对弈，在暖暖的橘色下，映照出两张非凡分五官。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虽然本公公觉得自己不是君子，但伪装一下做个伪君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我便跟在萧天珏旁边看着两位护国武将在棋盘上厮杀，奈何……我完全看不懂，说句实在话，我真的不懂这种一黑一白你一棋我一子有什么意思。
我偷偷抬掌遮脸打了个大哈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出来溜达，本公公已经许久未做过这种事。
本公公生性就懒，若是面前是几位美貌姑娘本公公或许还会有几分精神，但这清一色的男子和一盘越看越犯困的棋子委实无法提神。
就在本公公开始点头拜菩萨的时候传来一声轻笑:“你还是这般爱睡觉啊，竹青。”
“啊？”我惊了一惊，忙睁开睡眼眯了眯看着面前的三个人，问道，“下完了？”
萧天珏笑着摇头道:“漫舒自幼不爱对弈，二位将军莫见怪。”
“自然不会。”傲霜雪答道，“我们也算熟识了，便无需这般见外。只是现下将近子时，待在外面怕是容易染上寒气，不若进书房议事如何？”
“傲兄说的是。”烛子龙道。
萧天珏笑道:“二位随本王来。”
于是本公公继续折腾跟着他们三个进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