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呜咽,悲怆不及哀婉断肠声;骤雨初停,大雨冲不走满地积血。
阵阵伤心断肠哀怨悲戚的哭泣声显得微弱却划破愁云笼罩和重重楼阁的阻隔,幽咽传来充塞廖静暗夜,哭声如泣如诉,深深哀怨断肠,闻之亦为那浓重悲伤气氛所染,禁不住泪如雨下。
拂过的秋风似乎也变得低缓哀鸣,带不走悲伤的气息;沾染血色的花儿泫然欲滴,茂密丛林树枝叶片间残留的雨滴,经乱窜火苗映照点点昏黄,潸然泪下,一颗颗蕴含无比沉重的伤感,不堪的纷纷坠落。整个夜空上,积云仍未淡去,笼着浓稠沉重的哀伤。
秋远峰呆呆看着,神情惊愕、悲愤,双目空洞无神,失去往昔的神采飞扬,眼角湿润,隐现泪光。
不可一世,气势恢宏,富丽堂皇,于江湖赫赫有名的武林禁地萧家,而今却是残垣断壁,烽烟四起,熊熊烈火无情焚烧昔日精美的房舍楼阁。轰隆一声,大地一震,一座高楼轰然坍塌,声音刺耳,粉尘纷飞却无人顾及。
跳荡的火苗照射下,一条条血色溪水无径自流,慢慢蔓延开去,混合着积水兀自泛滥,似乎要把萧府淹没将之变成人间炼狱;一具具尸体,死状可怖,身首异处的,残肢断臂的,利剑穿胸而过的,五脏俱裂的,拦腰斩断的死状惨不可言,令人目不忍视,浓烈腥臭的气味使人臭不可闻。
哀嚎呻吟声,悲伤哭泣声,声声断肠。秋远峰默默聆听着哭声,残喘呻吟声,抽泣声,浓烈的血腥味将他重重包围,如此悲壮惨烈的人间炼狱情景,他一生之中从未亲历。嘴角因为极度愤怒而不断抽搐,口中发出令人惊悸的磨牙声,脸色苍白,双目通红,拳头攥紧指关节过度用力显得泛白。
秋远峰心中怒火万丈,熊熊烈火燃烧体内血液,整个人散发滔天怒意,虽曾预想到魔教可能采取的行动,可是如此惨绝人寰的残酷歹毒手段,不禁令人发指。
有一便有二,想及此,秋远峰心神惊悸惶然,魔教高举滴血的屠刀下一个又将会落到谁人头顶?一幕幕人间炼狱又将在人间大地上演,以后还有多少人惨死于魔教凶残的手段下?
望着躺在清冷石板上,宁死不肯瞑目的萧夫人,秋远峰的心几乎碎了。若是可以,他倒是十分希望她像三天前那样训斥甚至轻慢藐视辱骂自己,而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儿,三天之间便走到另一个极端。
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萧家如今是一座废墟,残垣断壁,烽烟袅袅,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破败不堪。
一夜之间,萧家殒灭!
几百人的红衣教剩下几个寥寥孤影,夺命六婢三死三活,死者一脸决然卧倒在萧夫人身前,心口一个可怖伤口兀自流淌着丝丝血水,月白衣衫一片殷然;老管家呆呆跪在萧夫人跟前,许久不曾动弹一下,不知是醒着痛苦不敢正视,或者睡着宁愿麻木不仁;邹善左臂一道赫然醒目伤口略一简单包扎,鲜血不止染得殷红,他却浑然不顾只是呆呆静默颓然而坐,在想什么。
奇怪的是萧小姐静静独坐高椅上,不哭不泣,也无悲戚黯然之色,只是静静地远远遥望萧夫人的尸体。
除此之外,红衣教与萧府再无活口,秋远峰一想到这里心底阵阵毛骨悚然,仅仅四人,那四个鬼魅的身影闪动之间必有一条生命消逝。不过现在最让秋远峰担心的还是萧家唯一传承者:萧小姐。
若是正常人看见亲人死亡,早就扑不过去伏倒在尸体上痛哭流涕,哭声断肠,可是她却不哭不泣,呆愣痴看的奇怪模样已经持续一刻有余,对萧府惨状、娘亲惨死无知无觉,越是出奇的表征,秋远峰越是忧心,生怕她走不出家族惨遭灭顶亲人死亡的阴影。
萧小姐突然起身,优雅婀娜、玲珑浮凸的娇躯风姿不减,在四周皆是满目疮痍,悲惨狼藉映衬下,格外妖艳,可时此刻她脸上的风情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那双秋水明眸已是黯然失色,目无神采,莲歩生花,原以为她要向萧夫人的尸体走去,哪知径直朝着自己走来,秋远峰猛地一惊。
但见她袅娜娉婷款步而至,秋远峰心里一阵打鼓,实在不明白她意欲何为?忽然剑光一亮,再见她脸上一脸悲愤含怒,心中闪念一丝明悟,恍然未知当胸缓缓刺来的利剑。这一剑很慢,仿佛情人温柔舒缓的抚摸,“滋”肋骨断裂声,青冥剑穿胸而过,清冷的剑锋穿透胸膛,鲜血沿着利剑滴滴滑落,面对温柔轻缓一剑,秋远峰竟是没有避开。
“你为什么不躲开,宁愿傻傻挨上一剑也不肯避开?”萧小姐呆呆呓语。
秋远峰忍着剧痛,咬牙道:“我怕你想不开,走不出阴影,现在你出手了,说明你已经走出死亡的阴霾。刺了我一剑,你心中好过些吗?”
确实,懂得仇恨,就已经从噩梦中摆脱,回到现实中来。
其余三婢没有注意两人情况,直到听见说话声,纷纷转过头来。秀色见状惊骇万分,心中关切急忙奔来,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哭泣道:“公子,你怎么会中剑受伤的呀?”虽然明明知道利剑的主人就是萧小姐,却还是不肯相信,傻傻的问,一双惊悸惶恐的眼眸落到那柄冒着寒气的利剑,显得不知所措,剑还插在秋远峰的胸膛上。
其余二婢围过来,脸上惊讶不已,邹善见了不顾左臂刺骨剧痛,咬牙飞奔而至。萧小姐无视于众人,仍自呆状道:“以你的身手可以轻易躲开,为什么不躲开呢?”
利剑穿过肋下没有伤到要害,绕是如此一柄锋利宝剑刺透胸膛,若非秋远峰一身浑厚护身罡气遇到伤害自然反应,加之充沛精湛的内力护住心脉,只怕剩下半条人命。
秋远峰忍痛道:“怕你一直想不开,既然能刺我一剑,那我就放心了。”
见他伤势极为严重仍开口说话,邹善急得气道:“公子,暂且住口,等止血过后有话再说吧。唉,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多事之秋,公子,你怎能不知自重呢。”说罢,右手急点他胸口几处穴道,稳住伤势,再握紧剑柄咬牙蹙眉以极快速度拔出利剑,刺目猩红血箭**三尺有余。
秀色看得心疼不已,俏脸煞白,不等邹善吩咐便将金疮药敷上伤口。“为什么不躲开?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萧小姐仍是痴呆状喃喃自语。
秀色小心翼翼扶着秋远峰坐到石墩上,听见小姐痴呆喃喃自语,回首望去,伊人形容憔悴一派萧瑟凄凉,哪里有往昔飒爽英姿,心中一酸,黯然问道:“公子,小姐,小姐是怎么啦?难道小姐傻了、疯了?”
知道萧依雪接连惨遭横祸,秋远峰不想责怪于她,却感到疑惑不解,照理她要发泄心中极为悲苦之意也该找个石墩或者墙壁,任凭她蹂躏糟蹋,那样可以尽情宣泄心中不快。唉,算了,既然被刺了一剑,说明她开始正视面对眼前厄运惨剧,秋远峰强忍身心剧痛,低喘道:“应该不会吧,萧小姐只因伤心过度,无处宣泄心中苦楚,刺了我一剑,满腔的愤怒苦楚随着一剑刺出后,应该无碍了。”
邹善皱眉沉声道:“公子,你还是少开口为妙,先闭气,凝神,调息。唉,伤势并无未危机性命,可是公子此举太过唐突冒失,若是那几名杀手折身杀回,剩下的三婢老奴根本不是那三个恶魔的对手,而公子你重伤在身无力再战,那我们岂非难逃一死?”
若不是秀色一颗心不知不觉牵挂在秋远峰身上,之前恐怕早就誓死挡在萧夫人身前,想起那几个身负诡异高强杀人手法的杀手,就是想要抵抗一些也无能为力,而听见邹善担忧之言不无道理,她倒不是为了自己安慰着想,秋远峰若然因为傻傻白挨一剑而招致杀身之祸,那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悲哀的眼眸不安的朝四周张望,心中虔诚祈祷那几个恐怖的杀神莫要眷恋此地,这里已经堪比人间炼狱,死寂沉沉,愁云惨淡,几百人惨死的怨气笼罩上空,实在不宜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