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菜完成了一件大事，将那两个字摆成了一竖，“竺”字在上，“九”字在下。
白安苓问：“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豆芽菜嘿嘿笑了两声，答道：“我当然知道啦，娘亲说了这是竺九叔叔的名字。我最喜欢竺九叔叔了，所以要把他的名字写得漂漂亮亮的。二姐姐，我写得好不好？”
白安苓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两个字，问豆芽菜：“写得很好……你为什么喜欢竺九叔叔？”
“他给我买了吃的，买了穿的，还给娘亲买药。竺九叔叔对我和娘亲很好的，就像二姐姐一样好，所以豆芽菜喜欢他。”
朝霞一直在悄悄打量白安苓的反应。她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除了震惊以外倒没有别的想法了。凤姨娘是白秋义的妾，还生了个儿子，和竺九顶多就是暗地里的关系。可是照现在看来，似乎他们的关系比她想象的更加亲厚？
白安苓凝视着那两个字，半晌对豆芽菜说道：“这两个字我很喜欢，能不能送给我？”
“好啊。”豆芽菜一口就答应了。
这时，凤筱淳和那小丫头终于说完了话，向这边走了过来。
白安苓将那两张纸飞快地收入了袖中，凤筱淳回来的时候，白安苓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豆芽菜写字。
“让你久等了。”凤筱淳带着歉意说道，“那丫头来说的是绣品的事。”
“绣品？姨娘现在还在做绣活吗？”白安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的不赞同。
从前凤姨娘做绣活是为了生计，府上本该养着他们母子二人的。但是因为白秋义和大夫人宋雅清的缘故，凤筱淳根本得不到什么好，连月钱都给他们克扣了大半去，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现在凤筱淳已经不缺钱了，她为什么还要接绣活做？她也说了以前疏忽了对豆芽菜的管教，现在就应该多花点时间在他身上才是。
白安苓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就是因为她特地去叮嘱过，要求管事的将凤筱淳应得的都给她。不仅如此，她还不时地派朝霞去检验，看看他们有没有照做。
据朝霞反馈回来的消息看，凤筱淳现在应该生活得还算不错，就算没有锦衣玉食至少也已经衣食无忧了。白安苓受伤了之后，尚书府上下更是围着她一个人转，相应的，对凤筱淳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必要去为别人做绣活吗？
凤筱淳连忙说道：“不是，我已经说过不做了的，只想多花些时间陪儿子。但是有人看上了我的手艺，无论如何都想让我去做，这不就找上了门来了，刚才我已经拒绝了。”
凤筱淳说着看向了豆芽菜，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白安苓想到袖子里的那两张纸，想跟凤筱淳单独谈一谈，便吩咐朝霞：“你带豆芽菜去玩一会儿，我和姨娘说说话。”
豆芽菜抗议道：“我也要和二姐姐说话！”
凤筱淳摸了下豆芽菜的脑袋，说道：“听话，跟朝霞姐姐去玩，她懂的可多了。”
豆芽菜听了双眼亮晶晶的，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充满期待地看向朝霞。朝霞牵了他的小手，带他去了别处。
等这两人走后，白安苓又支走了凌君，让他去外面守着，自己则和凤筱淳面对面坐下了。
白安苓问了一些关于豆芽菜的事，凤筱淳一说起自己的儿子，话就多了，和白安苓聊得很开心。
当说到竺九对他们母子的帮助之时，白安苓仿佛随口一般问道：“豆芽菜好像很喜欢竺九呢？”
凤筱淳露出了微怔的表情来，居然因此而走神了！白安苓静静地等着，也不提醒她。
过了好一会儿，凤筱淳才醒悟了过来，对自己的走神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一脸不自在地说道：“是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着几个人对他好的，喜欢也是很自然的事。”
凤筱淳低着头，根本不看白安苓，她的两颊微微泛红，似乎在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白安苓看得分明，那一双垂下的眼里分明含着忧虑，凤筱淳有心事。
白安苓一提到竺九，凤筱淳整个人就大变了样，再加上之前她和竺九之间的眼神交流，白安苓几乎可以肯定凤筱淳对竺九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归知道，却不点破。
“刚才教豆芽菜写字，我让把会写的字都写出来看看，结果你猜他写了什么？”
白安苓平静地问着，同时观察着凤筱淳的脸色。她的话刚一出口，就见到凤筱淳脸色剧变。豆芽菜总共才会写那么几个字，凤筱淳显然是想到发生什么了。
“二小姐，”凤筱淳的脸色有点苍白，“竺九帮了我们很多，我心存感激，这才教了豆芽菜写他的名字。对了，这还是豆芽菜先提起来的。”
白安苓听着，明白了凤筱淳对她终究还有一点忌惮。
按凤筱淳的说法，怎么不教豆芽菜写她的名字呢？莫非她帮凤筱淳的还不够多吗？
话说回来，其实白安苓能理解凤筱淳的做法，她和竺九之间的事确实不适合让别人知道，哪怕是白安苓这个从中推了一把的人。只要明面上没有承认，那就有转圜的余地，凤筱淳不傻。只不过她的解释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白安苓没有揪住这件事不放，而是收住了话头。和凤筱淳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向她告辞了。
豆芽菜恋恋不舍地拉着朝霞的手，也不知道朝霞带着他玩了些什么。
“改天让朝霞再来陪你玩。”白安苓许诺道。
“真的？”豆芽菜开心得一双眼都眯成了月牙状，“那来拉钩。”
这幼稚的举动将白安苓和凤筱淳都惹笑了。
白安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刚到屋里，她就喊了竺九进屋，两个人单独说话，连朝霞也被她遣了出去，摆明了有事要说。
“我就不卖关子了，”白安苓单刀直入地问，“你现在可还喜欢凤筱淳？”
竺九没料到白安苓会问得如此直白，这个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即可，可是竺九却觉得比什么都难，难到让他难以启齿的地步。
白安苓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喜欢还是不喜欢都答不出来？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我也是瞎操心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竺九被白安苓说得哑口无言，却没有真的出去，而是咬了咬牙答道：“喜欢。”
白安苓这才满意了，孺子可教，她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竺九脸上的尴尬消失无踪，转而变作了担忧。
“她是白尚书的人，我和她隔着这一重身份，恐怕这辈子都不能走到一起了。我尝尝在想，如果能在她未嫁的时候就遇见她，那该多好。可惜这都是我的妄想，现在我只希望能在背后守着她，照顾她。”
白安苓赞同地点了点，对竺九来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除非他们两个私奔！而私奔的罪名是很重的，如果被抓了回来，两个人恐怕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你就不想和她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一起？”
“想又如何？我总不能害她。”竺九面带挣扎地说道。
白安苓笑了一下，“两个人相爱，最大的障碍并不在于身份地位的差别，也不在于对方是否成亲了，只在于双方的心意。好好争取吧，竺九。”
竺九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白安苓的话。
争取什么？他能怎么争取？竺九还想要问，却被白安苓赶了出去。
白安苓独自坐在窗边，想着竺九和凤筱淳这两个人的事情。那次她无意间撞破了竺九的秘密，此后就一路看着他们两人越陷越深。
白安苓有点担心竺九的感情只是昙花一现，一时脑热过后很快就会冷却下来。但是今天再问，他的回答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白安苓总算放心了些。
难得能遇上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她也正闲着没事做，不如就帮他们一把吧，白安苓开始琢磨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第二天，白安苓派朝霞去了凤姨娘那里，说是一个人闷得慌，想请凤姨娘来说说话。凤姨娘当然不会拒绝，很快就跟着朝霞来了。
白安苓让服侍的人全部退下，和凤筱淳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话题渐渐从吃穿转到了尚书府上。
白安苓问：“你在府里过了这么些年，觉得日子怎么样？”
凤筱淳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还能怎么样，二小姐知道我之前的处境……老爷对我不闻不问，大夫人她……其他的姐妹们也不太好相处。”
“那你就没想过想点办法？”
“当然想过，别看我这样，当初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我也曾经做过不少事。可惜最后都失败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让我的日子更不好过而已。”
想起往事，凤筱淳的情绪有点低落，不过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笑着说道：“幸好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只想看着儿子平安长大……”
“那竺九呢？”白安苓突然开口问道，“你的心里可有竺九的位置？他为你们母子做了不少事情，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是在可怜你吧？”
凤筱淳的表情僵在了那里，白安苓突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