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三听了瘦子的话,还当是自己眼睛花了,当下又绕着店里看了一圈,确认周围的桌子都是空桌子后,这才转过头对着瘦子说道:“嗨,我说这满屋子的空座,您这是非看着我们这位置风水好是吗?”
没想到瘦子听完皮三的话,竟然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风水确实不错。”
“嗨,我说你这……”
皮三一看这瘦子是故意找茬,立马急眼站了起来想要去找个说法,就见一旁的店老板赶忙走了过来,用手拽住皮三,低声说道:“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把这地让给他们,咱换张桌子,等下老哥请你喝酒。”
店老板说完,转过头来笑吟吟的对着胖瘦二人说道:“来,两位请坐,先喝茶,他们给你们二人腾个位。”
“这事你说了不算!”一直没说话的胖子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皮三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开口骂道:“这从哪来的黄冬二瓜,怎么的,他说了不算你们说了算啊?”
看这样子,皮三这是准备要跟眼前的胖瘦二人干一架了,赵枫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好歹给皮三壮壮胆。
没想到胖子听了皮三的话也不恼,而是回答道:“这事我说了也不算,他说了才算!”
胖子抬手指着赵枫说到。
“我?”赵枫很是吃惊,他不知道胖子这一指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两人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借一步说话?”瘦子看赵枫接话了,神色稍缓。
“不借!”一旁的皮三再也忍不住了,挥手就要将胖瘦二人赶走。
“我说了,你说话不算!”只见瘦子闪电般的伸出右手,在皮三手挥来的瞬间,向下一挡,然后往里一带,而后手肘一翻,就见他的右手在皮三肋骨那里一推,皮三就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坐在了椅子上边。
很显然,这位瘦子是一个练家子。
一旁的店老板见这边动起手来,赶忙跑过来打着圆场道:“我这朋友话冲心善,两位包涵一下,等下我请两位喝酒。”
“不用!”显然瘦子并没有领情,一把将店老板推到一边,依然死盯着赵枫,等着赵枫回话。
赵枫真是没想到,怎么今年见的人都一个个这么奇怪。
先是一个去拜庙却求着问自己话的姚将军,而后又是给了他木牌的哑婆婆,结果就是惹出老头子这里一大堆事,而她一个自杀来个一了百了。
等哑婆婆的事刚遗忘没几天,又碰上皮三,本来还算正常,可跟着去了趟内蒙,把货交到太原后,就整出个断子绝孙的“酒掮”法子。
自己本身就被这事弄的很是烦心,想出来散散心,结果前脚刚遇上个咿咿呀呀喜欢唱的打铁老头,这后脚就赶上这么两位,难道说前段时间那官老爷给姚将军立碑的时候在太岁头上动了土,让他今年尽是遇到这些破事和破人?
“我借你一步,那你借我什么?”赵枫越想越是生气,说起话来也带着一丝怒气。
“想要讨价还价得先看你这货值多少钱。”瘦子说着趴到赵枫耳朵边上低声道:“刘老爷子今天那几句杀杀杀你可听的仔细?”
赵枫听到这话才明白,敢情这二位是从打铁老头那里跟过来的,只是不明白自己当时只是在那随意看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即使有也就是当时把老头子说的那句话不小心给泄了出去,可看眼前这二位的意思,似乎又与黄门无关。
瘦子见赵枫不说话,又将脑袋伸过来低声说道:“二爷曾说过,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可是他的东西别人就别伸手,怎么着,三爷忍不住了?”
瘦子阴深深的笑了笑,不过他说的这一番话让赵枫觉得莫名其妙。
“请吧!”瘦子说完,把头从赵枫肩膀处移开,然后对着赵枫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与前两人穿的麻布灰衣不同,这人穿着一身西装,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这人来的很急,一进门就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到瘦子跟前,支着手在瘦子耳边说道:“盯桩的走眼了,你们挑错梁了!”
“确切?”瘦子转头问道。
“确切,问过路上的标子了,就是俩北来贩皮的。”眼镜男答道。
瘦子听完这话,转过头来对着赵枫阴阴的笑道:“得罪了,不过刚才听到的话烂到肚子里,管不住嘴可是会要命的!”
瘦子说完,对着赵枫和皮三略微俯身,算是歉意,而后就转身要走。
可这时皮三不干了,起身喊道:“怎么着,大白天的打了人就要走!”皮三说着,还把身后的凳子抄了起来,不过看他那样子,只是为了挽回点面子,并不是真要动手。
这时,那个话语不多的胖子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夹子,也没看多少,反正就是拿出几张大票甩到桌上。
“现在可以走了吗?”瘦子讥笑的哼了一句,像是看猴似得看了皮三几秒,然后便走了出去。
“什么东西!”皮三狠狠的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见到三人远去,刚才躲了起来的老板和老板娘从后厨出来,然后坐到皮三跟前,战战兢兢的问道:“刚才那些人是什么人啊?”
“谁他妈知道,在这装了半天,最后说认错人了,什么东西!”皮三说着再次朝着门的方向吐了口痰。
“得,三儿,这天下大了什么人都有,来,喝酒消消气!”这店老板从头到尾都一副烂好人的模样,让赵枫心里觉得很是不舒服。
除了兜里多了的钱能让心里稍加安慰外,好好的心情被不速之客给弄个稀碎。
皮三本身还打算带着赵枫去城里逛逛,可现在一丝心情都没有了。吃过饭便回到老关那里,准备取了车子回赵王城。
“铛铛铛”三短一长的打铁声从打铁铺那边传来,传到赵枫的耳朵里乱糟糟的,赵枫仿佛能听的见那被称作刘老爷子的打铁老头在耳边开口唱着那近似疯癫的小曲。
“杀,杀,杀!
天不仁慈杀杀杀,
地不养人杀杀杀,
人言可畏杀杀杀,
杀净不平杀太平,
世道归底杀杀杀。”
这声音仿佛从里到外就是从赵枫脑海里传出来一般,一刻都不停歇,等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三个字:杀杀杀!
赵枫病倒了,从太原回来的半路上就倒了,躺在皮三空落落的驴车上一直哆嗦着,把皮三吓个够呛。
“怎么这时令了还能染这么大的风寒啊,他这样子喝什么吐什么,只能先扎针放点血,然后先缓着看看吧。”
回到陈记,皮三赶忙找了个郎中过来,得到的却是这么个回答。
“实在不行送医院吧,这都发抖了!”陈老头在一旁看着赵枫都开始痉挛了,有点害怕。
“这是风寒,去了医院也没用,也是在那里输点葡萄糖躺着。”郎中说着捋着赵枫的手指,然后在每根指头的指甲脚边都扎了一针,黑色的血立马出来一滩。
“要能发一身汗就好了,可千万不能让这孩子见风,要不然可就难办了。”郎中收着针,对着陈老头和皮三嘱咐了一声,而后就走了。
剩下皮三在旁边懊悔着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要发汗,那大皮袄留一件就好了。”
“你这是怎么带的啊,怎么这一天的功夫,小枫这孩子就成这样了!”陈老头刚送完郎中,回屋对着皮三埋怨到。
“谁知道啊,从太原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半路上就成这样了。”皮三心里也很是着急。
“算了,咱先出去,让他歇着,看一晚上再说。”陈老头说着拍了拍皮三的肩膀,而后两人就走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赵枫觉得喉咙里有东西不停的翻腾,手脚轻飘飘的,可是动一下又觉得如灌了铅一般。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细汗从头皮的缝隙渗出去,然后在头发根处聚成滴,而后顺着发际线往下流,可却又死活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可以感受到身体任意一部分的感觉,哪怕是一根毫毛。可身体之外的世界却又把他排隔开来,他觉得这样就很好,自己可以安心的睡去,哪怕一直这么睡下去……
村野古道,蝉啼草香。
一棵大柳树在前边看的很是真切,一阵阵的铜铃声从耳畔传来,叮铃作响。
老头子头戴四角帽,身穿八卦服从远处而来,左手持着写着“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的卦帆,打赵枫身前走过。赵枫本想要和老头子打声招呼,可是口喊不出,手脚动不了,急的满头是汗。而老头子也仿佛看不着一般,眼神都不往赵枫这里看一眼。
大柳树那边也有一个老头,赵枫看着这人陌生的紧,可是却又像在哪见过一般,待要仔细看清他的脸颊时,却发现这人也正抬起头邪魅的看着他在笑。而刚才本来模糊的脸竟然开始变清晰,那分明就是打铁老头的模样!这老头在看着他笑的更加邪魅。
赵枫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抗拒,嘴里想要大喊“不要”却怎么也喊不出,慌忙的想要用手捂住耳朵,可声音却已经传进了耳中!
“杀杀杀!”
“不要!”赵枫再次高喊,结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止不住的喘着粗气。
“总算是醒了!”
赵枫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睡在陈老头的炕上,而在他身边,老头子,陈老头,还有皮三看着他显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