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夕阳很美,妖艳的赤红像是他流了一地的鲜血,那是一种让人眩晕而窒息的美,却带着一种让人绝望的冰冷。
他停止了奔跑,大口喘息着,汗水从额头脖子上渗透出来,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还好有风在吹,那风从极远处吹来,透过衣服,钻进怀里。
生南国痴呆了一般看着那升起又落下的夕阳,他在笑,笑得很猖狂,笑声随着那风传了很远很远。
生南国垂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可是依稀能够看清他眸子里的那串晶莹“啪”地一声,有如玉碎般清脆,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在地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就钻进了地里。
他的双肩剧烈的颤抖着,“哈……哈……”好像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声带着血腥味的笑声,可是这笑声过于惨烈所以听起来更像是在哭泣。
生南国盯着地上被吞没的那两滴眼泪,没有试图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怕听到自己的哭腔。
他用手指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摆脱那种悲伤,可是貌似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他拼命地让自己翘起嘴角,想要用那弧度来维持自己最后一分倔强。
至于骄傲,他觉得自己的骄傲早就被践踏的体无完肤了,他只是本能的想维护些什么,想留下些从前的痕迹,他不想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当天空之上最后一点红变成灰之后,生南国抬起了头。那双眸子变得如这即将来临的夜色一样,深邃、幽暗、神秘莫测。
第二天,
生南国看着那刚刚升起的太阳,闪烁着,摇曳着,带着希望,包裹着的光芒与热量在东方的天际线上喷薄欲出。
生南国脸上带着丝丝迷茫,风从远方透过衣领灌进了他的胸膛,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只是,他什么也没有去做就那么让寒风汹涌地扑打着他的脸钻进他的身体里去,他想要去把这冬天里所有的风暖热。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生南国又想起了这个从人始一存在就已经存在的问题,他仰着头,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升起又落下的太阳,看着黑暗又明亮的天空,看着来了又往的行人,想起了得到又失去的东西,想起了相遇又相离的故人。
为什么活着?是什么让我们这么乐此不疲地活着,甘愿承受那得到又失去的痛,在这如油锅般的尘世里煎熬?
也许活着,是解一道繁琐的证明题。
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我们从小就有好多好多关于未来的猜想与假说。于是,久而久之人生就成了一场考试,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开心与悲伤都是这道题的证明过程。
生南国不喜欢数学,因为他数学很差,可是他却穷尽了他所有的才华来证明一个命题,一个基于我爱你的你爱我猜想。
小草说这个世界上一切关于爱情存在的传言都是无法证明的哥德巴赫猜想,是无法证明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是生南国。
生南国躲过她的目光,笑着说:“你这也只是个猜想,小平同志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都没男朋友哪来的那么悲观的想法。”
“哼!”生南国以为小草会扑上来一顿粉拳她只是轻哼一声表达对那句大龄单身女青年的不满,“我知道的,到最后你也会知道的。”她低声说道。
悲伤是秋风吹落黄叶时的寂寥,淡时,它与叶与花翩然而来,优雅恬静,像一曲动人心弦的华尔兹,浓时,它与霜与露乍然而至,凛冽残酷,像一场撕心裂肺的催泪曲。
想到陈小蕊的时候生南国觉得心会泛起一阵涟漪,一圈一圈的在平静的心湖里荡漾,但终究是会停下来,而想到花莫离的时候生南国觉得那片湖干涸了。
现在生南国终于明白了小草说的关于爱情无解的话,关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爱情这个命题的证明是无法去书写的。和很多人一样,生南国能想出的最美丽最简洁的证明方式是用生命与爱情进行大小比较。最基本的大于最大它就最大,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一个人同意对方舍弃生命去证明这个命题的真伪,那么所谓真爱便是个假命题,因为如果她真的爱那个人是舍不得让对方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的,如果对方真的用这种惨烈的方式试图让真爱得以证明那么作为真爱的她也一定会随之殉情,好的,那么世界上最后一对真爱的恋人也不复存在,真爱还是不存于世上。
可是人活着是因为爱吗?
那一年生南国二十四岁,那是一个本应该活在男女****儿女情长的年纪,可是他却在笑,像个疯子一样,带着嘲讽与不甘,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太阳发着暗红的光,天边开始变得朦胧起来,生南国的脑子里又是混乱起来,一会儿是陈小蕊长发飘飘看着他说:“南国,你娶我好不好?”一会儿是花莫离轻扬着下巴眼睛里带着光,说:“南国,我回来了。”
生南国想要去靠近却发现太阳变得炽烈,阳光刺目,待到光芒散去,一朵十色花慢慢绽放,慢慢占据视野,充斥脑海,然后一片一片凋亡,连带着天空与大地都失去了颜色,一切的一切都是灰色,无边无际的灰,让他看不见前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空气被一点一点抽离,耳朵里吟唱的是不知名的曲调,优雅、细腻、悲伤、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