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倒一杯上好的香茶,笑道,“一月不见,恩公这伤可好了?”
对面的男人一身暗紫云纹长袍,发箍玉冠,一枚简单玉刻簪子反倒显得讲究,他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好像装了千丈海澜,深邃如漩涡。
“若论恩情,苏姑娘对慕某才是有再造之恩。”慕迟面带笑语,容颜俊美,“那日宫门口,皇后娘娘好演技。”
他指她那时候突然发病的事。
苏白痴怒了,演毛演啊,她那天是真的毒发!骚年,毒发很痛你特么不知道吗!
“也多亏得娘娘西苑一计,慕某才有幸活着出宫。”他依旧笑面靥靥,却莫名的透出一股子阴暗。
苏清浅听此眉间一冷,质问道,“那日明明只叫你扮成死尸运出宫外,你为何又纵火哀院,你可知道那里死伤了多少无辜宫人?!”
“区区宫人,死了便是死了,若非纵火制造混乱,要想出宫,未免天方夜谭了。”他墨黑的眸子盯着她,好似无数刀剑相逼,“况且凭娘娘这样聪慧,定然知道单凭扮尸是冒险万分,不就是寄了个意思望慕某自救么,难道慕某这番自救,娘娘又不高兴了?”
她确实知道单扮成死尸会陷入绝境,只是觉得她既然给他一条路,他凭他一己之力也能出宫。可他也不该视人命如蝼蚁——
“慕某眼中,娘娘可不像是这般不成大器之人。”
“你什么意思。”
“慕某少时曾拜访过白宰相府上,有缘见过白家小姐一面,只可惜一桩走私案,竟牵连白宰相府上下数百人枉死,甚至祸连九族——”
苏清浅听到微微一笑,却是说不上话来。
“皇后娘娘,也许,应该叫白小姐,这自己府上至亲的命都不放在心上,怎么又去关心人家几条宫人的命了?”
“我也奉劝恩公一句,别妄自揣度别人的心思,尤其是女人的。”苏清浅依旧笑的淡然,“恰巧我又是极心疼美人的。”
说的很平静。她耳边似乎又传来清晰的哭喊的声音,桌椅推倒的声音,还有刀剑没入爹娘身体的声音,她就躲在立地的大花瓶中,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爹娘,并未在斩首台上斩首,而是以“违抗皇命”为由被当场处死。
她还那么小,隔着一层厚厚的瓷面,听自己的双亲死在身旁,好像自己依傍的大树就那样轰然倒塌,她猝不及防。
那个场景,她那之后梦了一遍又一遍,总是醒了哭,哭了醒,师父陪在她身边弹琴安抚,她才渐渐摆脱……
她以为她可以忘,原来一旦被提及,还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慕迟看她如此晗笑艳艳,脸上稍稍一僵,“暮某失言,只是娘娘身份尊贵,不应忍气吞声才是。”
传闻弯月楼少尊主手中有一枚流凰令,可号令弯月楼近万人乃至整个武林。并且传闻有言,少尊主武功造诣过人,容貌更是天下无双,他从来也只是道听途说,却不想有一日能见到本尊。
还是她这样纤弱的女流。
他的意思便是要她对付皇帝。
苏清浅低下睫,面无表情,“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慕迟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慕迟,日后有缘再会。”
那还是别了吧,苏清浅揉揉眉心,改回平常的面色,她从小便会掩藏心事,哪怕是师父面前。
只有她会知道,她没心没肺受尽宠爱,却比谁都悲凉。
闻楚突然破门而入,“小浅!你还好吧,你和他呆那么久都担心坏我了,又怕冲进来坏事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还是他语言攻击了,我这就去把他——”
“停,我没事。”
但闻楚见她眼眶有些微红,定然是刚才伤心了,说起话来也小心了几分,“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苏清浅的身份只有师父与他知晓,弯月楼内又噤口风,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知道。”看出小楚儿一定在想怎么去把他灭口,苏清浅道,“在他眼中,我就是一步好棋,没有人会把一颗好的棋子弄糟的。”
闻楚想了想也是,便伸手给苏清浅挤了个笑脸,“来,师兄好好疼疼你。师兄宽阔的胸膛永远是你的,师兄永远疼小浅浅~”闻楚一脸夸张的疼爱之情,语气简直是搅了几缸蜜糖的甜~
苏清浅翻白眼,“师兄,你这句话上次好像还说给王尚书的小姐说过,还有上上次的李家小姐……”
“……”不要拆师兄的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