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长须飘然而起，叶老人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说对了一半。现在的秦牧并没有完全找到自我，他只是找到了过去。”
爷爷的这句话颇有玄理，饶是以灵儿的聪明，也琢磨不透它具体所指，眼睛中满是疑惑地意味，问道：“爷爷，我不明白了。”
叶老人望向远方，“秦牧极其聪明，从我的话中猜出我可能知道秦晟的下落，他对秦家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对秦家的依恋也更强烈，能找到秦晟，他就能找到自己的过去，凭这些信念，让他重新找到了自我。”
灵儿不解地道：“这不是很好么？他以前就是这样子的。”
缓缓地摇摇头，叶老人正色道：“不，这对于他，是一种潜在的毒药。一个人怎么能靠过去活下去，即使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骨子里少了份追求美好的动力。未来的种子埋藏在过去中，但种子的发芽、成长需要今天、明天甚至无数个日夜的滋养。”
品味着爷爷的话，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态，深凝的目光望着地面，全然没有注意到叶老人正若有所待地看着自己。
薄如蝉翼的红唇微微张动，脑际中灵光一闪，灵儿猛然抬起头来，“爷爷答应秦牧的要求，是为了给他走向未来的理由。”
慈祥的眼睛中透出欣赏的欣喜，叶老人点着头道：“说下去。”
灵儿停顿了一下，重新梳理过思路，娓娓而道：“秦牧迫切想知道爷爷秦晟的下落，这个信念给与了他希望，让他空虚的心灵又充实起来，但是，过去的自我总是不持久的，只有在现实中找到当前的希望，才能使他正视现状，恢复往日的信心。”
叶老人露出一个颇感欣慰的笑容，灵儿的智慧不在秦牧之下，好好雕琢一番，一定会让那些古板的老家伙们刮目相看。语气一转，引导般问道：“那你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侧着脑袋想了想，灵儿青葱般的手指抵在嘴唇边，“爷爷是让我打败秦牧，逼出他的勇气。”
“果然是我的好孙女。”叶老人点头道，“你和秦牧年龄相仿，如果你将他打败，一定能激发起他的斗志，这样他就能找到未来的所在。”
“呼”的一下站起身来，灵儿拨了拨额前秀发，双臂叉在胸前，颇有当仁不让的巾帼味道，自信满满道：“爷爷放心，凭我的武功，打败他不算什么难事。”
看着灵儿信心十足的样子，叶老人鼓励地笑笑，“哈哈，灵儿向来都这么自信。”顿了下，面上现出一丝慎重，“秦牧和唐病的战斗你亲眼见过，他的战斗智商很高，尤其善于随机应变，灵儿不可不小心。”
听完叶老人的话，灵儿狡黠一笑，比了比粉嫩的小拳头，“爷爷放心，他这些天灰心丧气，脑子已经变得不灵光了。”
叶老人凝重地摇摇头，“不，如果他头脑变得愚钝了，就会当即开始比武，而不是选择一个时辰后。恐怕这个时辰里，他不仅是要恢复体力，还要恢复往日的战力。”
木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秦牧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床上，宛若一尊雕塑般。闭着的眼睛显得是那么的自然，清秀的小脸上虽然仍可看到往日的颓然之气，不过平和的五官中更突出一种淡然若之的气派。
秦牧控制着内息在体内经脉游走，呼吸之间的配合满是浑然天成的完美。这样静坐了近乎半个多时辰，当内息在体内行完最后一个周天后，秦牧将内力全部聚回丹田。
睁开眼睛，秦牧若有不满地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功力只有以前的七成左右，尤其是近日来几乎没有修炼过内力，导致内力不增反减，成为他最为担心的隐患。但，为了能获得爷爷的消息，拼了。只要能找到爷爷，就能拯救秦家。
走下床来，秦牧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木屋。木屋虽然简陋，但给人一种温暖的亲切感。收回环视的目光，秦牧定了定心神，眼神中透着一股浓郁的坚定之色，大步走出门外。
见到秦牧走来，叶老人和灵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淡淡得等着秦牧来到身前，尤其是灵儿，漂亮的黑瞳之中时而闪烁出一丝刻意为之的不屑。
目光缓缓从灵儿脸上扫过，丝毫没有因对方透出的敌视而多做停留，当落在叶老人身上时，秦牧只是淡淡问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么？”
半眯着的眼上似乎现出一丝意味复杂的笑意，叶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秦牧的问题，他随手取出旱烟，悠闲自得地退后数十步，接着随意地倚着一棵枯树坐下，一副做好观看的样子。
秦牧也不多言，他退后数步，拉开与灵儿的距离，目光正视，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感受到对方传来的不敬之意，灵儿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接着伸出白皙的右手，举起三根皎白的手指，小嘴微扬，自信道：“打败你，只需三招。”
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秦牧依旧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对方，淡淡而道：“那就来试试。”说完这话，秦牧将整个身心的注意力牢牢锁定在灵儿身上，气势陡然攀升了一倍。
看着对方不退反进的样子，可爱的银牙轻轻咬着嘴唇，目光同样牢牢锁定对方，鼻息之中发出一声略带生气的哼声，小脸上却现出少女灿烂的笑容，“秦牧，我来了。”
话音未落，灵儿整个人便一窜而出，朝着秦牧奔去。她脚上的步伐十分奇特，所取的路线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无法把握的曲线，每一步都踏着与前一步不同的变化，身体忽而偏左，忽而向右，难以捉摸她的攻击方位。
看着灵儿近乎带着玄妙的身法，秦牧眼中现出一丝沉重之意，对方的攻势尚未完全施展，自己已然处于下风，这一战，远超出他的意料。
听得灵儿的衣袂之声越来越近，秦牧脸上的凝重之色越发沉重，他知道灵儿的第一招即将施展，在这种无法确定对方所在的情况下，灵儿的招数势必从自己防守不到的角度攻来，一个不好恐怕自己第一招就要落败。
这时，灵儿距秦牧不到六尺，出乎秦牧的意料，灵儿并没有立即出手，她的身法陡然加速，整个人如同一团红影般绕着秦牧周身转动，更让后者难以把握她的真正所想。
感受到四面八方袭来的敌意，秦牧更加感到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奈感，自己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所在，但耗得时间越久，自己的精神损耗越发严重，如果对方从自己不备的角度攻来，岂不是一招变落败了。
步伐加速，注意到秦牧脸上的无奈后，灵儿心中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不过像这般第一招就使出自己的得意招式，算得上是灵儿随爷爷步入江湖以来的第一次。
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按照她平日里爽朗诙谐的性格，往往会采用后发制人，待看清对方的武功和招式后，才会赫然出手，一击制敌，可是面对秦牧，她不仅定下罕见的三招之约，更是第一招使出自己的拿手功夫，的确是罕见。
望着一出手便是凌厉攻势的孙女，叶老人抽烟的动作似乎缓了一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灵儿，如果秦牧不能成功破解这一招，那他就失去了战胜灵儿的先机，这场战斗就会演化为单方面挨打。
灵儿难以揣测的身法在自己绕动，时而近，时而远，时而快，时而缓，每一次察觉到对方的攻势变化时，秦牧不动声色地做好迎敌的准备，但是每一次都出乎他的意料，灵儿并没有出手。
这样的对峙，不仅考验的是灵儿内力的消耗，更考验的是秦牧。在一次次尝试无果后，绷紧的神经可能变得迟钝，当他习惯了灵儿试探性的佯攻后，就会变得麻木起来。而些许的麻木，就是灵儿所要等待的机会。
两个人都在等，第一招尚未出手，俨然已经化为耐力的对决。
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秦牧清秀的小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意味，“灵儿，接招。”
此言一出，不仅是灵儿，就连叶老人也不禁动容，在攻势对自己完全不利的情况，秦牧何来的勇气敢于抢先出手，难道他已经看穿了灵儿的招式？
作为当事人的灵儿，心中不免一惊，但她知道战斗一旦心智飘摇，就会陷入对方毂中，是以催动内力，将周身的速度继续提升。
看着周围越来越快的红影，秦牧的脸上反而出现一抹诙谐的笑意，他双手一挥，扯下身上的长衫，将内力灌注其中，柔软的长衫逐渐张成一张鼓起的帆布，带着激荡的风声，围绕着自己挥动起来。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灵儿白皙的圆脸上出现一抹鄙夷的神情，心中暗暗骂道：“小鬼不仅奸猾，还很无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