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九年南灵沁幽宫疏桐斋内
“月明星稀,今晚的月亮更亮了些。”珞瑶喃喃自语道。
“殿下,今晚可是中秋佳节啊,月色当然不一般了。”一旁的女官雪千寻提醒道。
“哦,是吗,你不说,本宫倒不记得了。”珞瑶轻轻说道。
雪千寻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小公主:她才十三岁啊,平常人家的小孩子在这个时候,还是无忧无虑地躺在父母的怀内撒娇,而她却要早早挑起这副重担,面对着这内忧外患之局面。唉,可怜的瑶儿啊!
“他们在哪?”珞瑶突然问道。
“应该在清秋阁赏月。”雪千寻知道珞瑶问得是她的父亲驸马陈涧寒,与她的继母方柔及两个异母弟陈珞瀚,陈珞渺。
“他们倒有心情。”珞瑶道,“你也退下吧,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也快些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殿下,……”雪千寻欲言又止。
“怎么啦?说话啊!”
“请恕奴婢斗胆,奴婢想恳请殿下移凤驾,与奴婢家人一起共度佳节!”雪千寻跪地说道。
说完此话,雪千寻心中忐忑不安,毕竟这个请求太大胆了,她心中也没底。珞瑶虽然年纪小,但已隐隐有王者之风,常常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起来吧,……也好,就去凝香园吧。你先下去准备一下。”珞瑶思索了一下道。
“遵旨!”
望着雪千寻快步离去的身影,珞瑶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雪千寻是为了她好,不愿她受到一丝委屈,可是……。
可谓天意弄人,珞瑶出生时,正是高宗皇帝赵构刚登基之时,认为珞瑶的出生是一个好兆头,于是亲自册封她为平宁公主,希望天下从此太平宁和。可是珞瑶听宫人们说,母亲晴钰公主因生她难产而死,却令她始终耿耿于怀。再加上父亲陈涧寒对她不闻不问,对她可有可无的态度,令珞瑶十分怀疑自己来到这个尘世的正确性。
林间的花径曲折漫长,似乎看不到尽头。
突然间,一个黑影迎面呼啸而来。一旁的女侍花含烟急忙上前将之一掌击飞。
“原来是个蹴鞠啊!”珞瑶看清了。
“喂为什么弄坏我的蹴鞠?”从旁边的花丛中钻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却正是珞瑶的异母弟陈珞瀚。
“哦,是小少爷啊,奴婢见过小少爷!”花含烟行礼道。
“啪!”清脆的巴掌落于花含烟的脸颊上,“就是你这个臭奴才弄坏我的蹴鞠,打死你!”陈珞瀚怒声道。
“放肆!”珞瑶没想到他竟敢在自己的面前动手打人,“好大的胆子!”
陈珞瀚被珞瑶严厉的目光一扫,不由心慌起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用的家伙,珞瑶暗自想到。
“什么事?”寻着哭声而来的却是珞瑶的继母方柔。“瀚儿,怎么啦啊?是谁欺负了你,告诉娘娘替你叫教训他。”
“娘……,是……姐姐欺负人……”
“什么?好你个小贱人,竟然欺负我儿子,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贱人!”说罢,卷起衣袖,就要上前。
“大胆!”
“怎么?算起来我也是你半个娘,管教子女,天经地义!”
“你不配!”珞瑶冷冷地说道。
“你……太……”
“在你打人之前,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你的继母!”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平宁公主!”珞瑶不紧不慢地说道,“在这沁幽宫中,还轮不到你颐侠使气!更何况刚才你所说的话,已犯大不敬之罪,本宫宽容大量,不与尔等计较,望尔等好自为知!”
“你……你……”方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人都在这儿?”说话的正是在清秋阁久候妻子不至而来的找寻的陈涧寒。
“爹!”陈珞瀚急忙跑到父亲的身后,“姐姐欺负娘。”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陈涧寒看一眼珞瑶,又看了一眼已被气得面色苍白的方柔道:“一点小事,何必如此!去赏月吧!”缓了一缓,又对珞瑶道:“你若无事,也一起来吧!”
“多谢爹!不过孩儿还有些功课未完成,就不过去了!”
“这也好!学业要紧,你做你的事去吧。”
“是。”
“公主……”花含烟待人都走后,焦急的说道。
“不必多说,摆驾凝香园!”
“遵旨!”
凝香园
“娘,你是说公主殿下要来我们家?”雪千寻十五岁的儿子苏君恕问道。
“当然,娘还要撒谎不成?”
“所以待会儿,你们都要守些规矩,不可无礼,知道吗?”苏显教训道。
“好啦,好啦,别动不动就训人!”苏显的老母亲李氏道。
“公主姐姐漂亮吗?”三岁的苏君琪天真地问道。
“殿下一到,小君琪不就知道了吗。”雪千寻宠溺地抱着君琪说道。
“快准备一下,要不殿下一到,我们就太失礼了。”
“对对,快吩咐下去,……”
“奴婢雪千寻(臣苏显)率家人等,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殿下!”
珞瑶挥手示意雪千寻一家外余人退下。
“老人家,近来身体安好?”
“托殿下的福,身体硬朗的很。”
“这很好!”珞瑶寒暄道。
“公主姐姐真的很漂亮啊!”苏君琪拍手道。
“君琪,不得无礼!”苏显制止道。
珞瑶望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孩子,“先生,别骂人嘛!来,小妹妹,到姐姐这儿来,让姐姐看看!”
“好啊!”天真浪漫的君琪一蹦一跳地走到珞瑶面前。
“好可爱,你叫君琪是吗?”
“是啊!”
“告诉姐姐,你最喜欢什么?”
“最喜欢……最喜欢吃月饼!”
“哈哈……”
凝香园被一片笑声所笼罩,刚才那种拘束的气氛也被冲淡不少。
“公主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出生的时候,老身还抱过你呢!”酒过三巡,逐渐热闹起来。
“是吗?”
“婆婆,公主那时才出生,她怎么会知道呢!”……
“先生,这一杯酒敬你,多谢你多年来的教导之恩!”
“不敢当,不敢当,这只是尽臣子的本分而已。再说,当年晴钰公主对我们苏家恩同在造,苏显不敢居功!”
“殿下,听父亲说您的文采很好,君恕不才,想向殿下讨教一番。”刚才一直沉默的君恕突然发难。
“虎父无犬子,我也只是向先生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大家一同钻研,何言讨教呢?”珞瑶微笑而答。
“不知殿下读过《战国》否?”
“读过。”
“不知殿下对其有何看法?”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余读《战国》时,常不忍卒读。”
“为何?”
“血淋淋,子弑父者,臣弑君者比比皆是,难道殿下可以忍受?”
“君不见,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取得胜利,这是不可避免的。若上位者既不得民心,又无所作为,尸位素餐者倒不如退位让贤,能者居之。”
“可是,如此一来,民众若者多矣!”
“看来,君恕你是赞成孔孟学说的了。”
“难不成,殿下竟是非孔孟,而薄汤武?”
“齐人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这……”
“好了,好了,今晚是中秋月圆之期,何必尽说古人之事,来来,我们吃东西。”李氏赶忙说道。
“对,对,今晚不谈政事,来,雪姨,我敬你!”
“多谢!”雪千寻急忙起身,一饮为尽。
“君恕,你这小子,不是说好和我一起放烟花的吗,怎么等你半天,还未见你人呢?”说话间,闯进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来。
“呀,我给忘了,品杰,对不起啊!”苏君恕道。
“哇,她是谁啊,长得还不错!”
“不得造次,还不快向公主殿下赔礼。”
“公主,她是公主?”
“苏先生,不知者不罪,不必太计较了!”
“谢谢公主殿下!”郭品杰转弯得倒也快。
“启奏殿下,这郭品杰乃小儿之好友,他的父亲乃是宫中御林军统领郭子宣。”苏显赶忙说道。
“这样吧,本宫一人读书倒也寂寞,不如你二人从明天早起,一同来涤砚轩来陪本宫读书你二人意下如何?”
“遵旨!”
“愿意!”
苏显望着这两个孩子,心中不由长叹一声。
“天色也不早了,打扰卿家多时,本宫也要回去了。”
“恭送公主!”
“起驾回宫!”
凝香园书斋内
“小寻,你真的认为君恕进宫伴读是好事?”
“那是当然!你不这样认为吗?”
“唉,你知否我原本打算明天进宫请辞。”
“请辞,为什么?”
“殿下今年十三岁了。”
“是啊!这与你请辞有何干系?”
“依惯例,殿下该于十四岁时亲政。”
“对,这是祖制。”
“你认为驸马爷会这么轻易还政于殿下吗?”
“难道他还想专权一世?”
“这我不敢肯定,不过,一个人如果掌权久了,舍不得放不下倒是真的。”
“若他不肯还政,那么……”
“殿下也不是好相处的人,我教她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恐怕这宫中将要多事了。”
“所以你想及早抽身。”
“不错。”
“我会一直留在殿下身边的,不论成败!”
“小寻……”
“不必多说,吾意已决。”
“小寻,你听我说,殿下决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
“殿下的心机不在驸马爷之下。”
“怎么说?”
“我料她是猜到我的意向,故而提出要君恕入宫伴读,好牵制住我。”
“那你又为何告诉她,小杰乃子宣之子?”
“我原想来一招移花接木,却没料到她竟然顺水推舟,叫小杰一块儿入宫。”
“真是这样吗?”
“难不成你信不过我的推断?”
“可是……,显哥,不管如何,当年晴公主对我们有恩,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站在殿下一边的。”
“这样……,唉,也好吧,大伙儿共同进退吧。明天就让君恕进宫,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以君恕的武功,至少能保护殿下不受伤害。”
“咦?殿下不会武功吗?”
“不会啊,我从来没有见过殿下练武。”
“真的是这样吗?”苏显心中的忧虑更深了。若珞瑶真不会武功,倒也好说。若会武,她连雪千寻也隐瞒,那这个女孩的心机也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