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破杜府满清军屠城
金姑乃赐金，众贺得金者，皮逻阁王冷笑，言南诏公主曰：“尽巧极饰，不如田舍翁一声杀得宇宙之雄。天下昂藏者众，取王维乌龟般人物之意写诗词，不亦可笑乎？”公主掩其口，而慈善夫人亦不屑其言，瞪之而侧。然为人间水火而苦，为此间闲吟而叹者有，唯不敢形于颜色而已矣。却闻殿中有惊愕呼叫之声，众亦惊，循声而望，却见桌上诗词书卷如江潮般涌出鲜血来，须臾间，殿中血已漫众足面，众大惊，皆升起低云，飞出殿门外，却见偏殿门如龙口张，中喷涌鲜血如柱，俄而，门墙皆裂，偏殿倾塌，好似地底一洞开，长江水涌出，然长江所涌乃水，此所涌乃血，不一时，归义宫如一片血泽，但见树梢与殿楼之顶，而血亦不止，溢出归义宫，往仙都各处漫流，仙都大乱，仙皆乘云于空观看，仙都血涌，金姑携众观之，大异，曰：“此何由也，往古未有所闻。”却见相引一持书卷者至，而书卷上亦血流如柱，持之者，且行且将书卷伸出云外，使血流入云下。相至曰：“今仙都涌血，不知何由。然血自何出，可知矣。”乃令持涌血书卷者前，众观之，此书卷乃绢素一匹，是众写诗词者所用，却见绢素上本应写字之始处，血出焉。持之者曰：“下仙乃扬帆社中评诗者，见诗会毕，乃自众绢素中取一废弃者，归而用之，见此绢素上唯有一字，而绢素弃之于偏殿篓中，惜之，乃取之欲走，却闻众收书卷者中有呼，近观之，却见书卷上字涌出鲜血来，正疑惑，却见手中书卷之上字亦涌血，乃大惊，奔出门外，而偏殿须臾间血满，倾塌矣。”金姑观之，疑曰：“字涌血，此何由也？”相曰：“此无知之者，然金姑不必惊慌，仙都虽秽，然人间安矣。有报曰，叶榆城已破，杜文秀已死矣。人间安，天地无事，使澜沧龙君尽吞此血海，将书卷尽数寻来毁之，仙都复宁。”隆舜王曰：“本王已使众寻得数卷，以火焚铁捣，碎之如齑粉，然血不止。”相曰：“可弃之他渊！”然此时仙都已在血海，血溢出仙都，流下巍宝山去矣。血腥之气充斥天地，人间皆恐之。皮逻阁王曰：“此必人间遭祸，字乃仓颉依宇宙之道而创，字成，鬼神哭，天雨粟，以人间自始明矣，故字必在民，民有祸，其为之哭也，诗者，言志也，乃诸文中写宇宙之心者第一，无论真伪，谓之以诗，其必鸣道。今安尘诗会，字显其悲，愿仙都之众知之。”其言罢，又有段思平言曰：“某守云宫之将来报，时清满破叶榆城，正屠城，无论老少男女皆杀之，而兵加其身上，未见创裂，不见血，此必诗词将屠城之血带入仙都以示众也。叶榆城人皆死，血止，然他处起者众，恐血不可止也，相曰弃之他渊，然血则秽人间矣，此民责众上也，在此责众，在他处责众，皆责也，其怨大，恐仙神之本失，仙界将覆。唯正天地之气，以廉政布世，此秽乃能止。”金姑不听，乃命澜沧江龙君吞仙都血，龙君乃化长龙，腾空而上，首大如巍宝山，故仙都之血海不堪一吞，众乃引云去巍宝山千里外观之，天西南层云万里。
原来此时叶榆城果破，而此血则乃见屠者血也。杜帅东征败，清军各路乃进兵叶榆，滇西部署疏弱，而叶榆府精兵皆为满清所灭，滇西大虚。同治十一年三月，清军迫近大理。杨荣迎战，时败清军。董飞龙、蔡廷栋守下关。杨玉科行反间计，阴说董飞龙降。董飞龙焚烧屋庐，易红旗，清军遂入下关，蔡廷栋复走。上关守将马国玺见下关火起，亦纵火逃。上下两关俱失，清军乃围叶榆城。杨荣惧，暗降杨玉科，与之结为兄弟，约劝降杜帅后返。杜帅不许，亲率军迎战，清军以炮轰塌东城墙，清军遂入城，杜帅军退守帅府与几座清真寺中。杜帅乃集众将议于帅府，欲与叶榆城共亡。杨荣主降，曰：“今兵临城下，内缺粮草，外无救兵，如背城决一死战，吾所愿也。我毙清军多矣，我虽死，亦得所偿矣。惟兵败后，玉石不分，鸡犬不留，恐吾人死后，游坟诵经之人亦不可得耳。为今之计，愿杜帅舍一人之身，救数万生灵，可也。杜帅子女亦在受缚在清营，杜帅若降，某必救之于清将前。”杜帅乃以此言问众将，蔡廷栋等皆低头默然，文秀怒曰：“汝言是也，吾愿舍我一人之身，救阖城百姓。我庇此间十八年矣，但愿汝能庇之十八日也。今吾于众前，以阖城百姓交于汝，何如？”杨荣曰：“卑职愿负此任。”文秀乃出，召杜府上下百余人，使服毒死。又率将士数百人出帅府，与众义军共战清军。翌朝归，乃以水洁身，闻讨白，后升帅座，言杨荣曰：“我今以阖城百姓交汝矣。”言罢，引二人坐黄呢大轿，出城而去。杜府众官伏拜府前，泣不能止。百姓闻之，充斥长街哭送。文秀揭帘慰之，出北门，乃取胸前孔雀胆服之。至清营前，清军遣四轿夫接替，大轿至五里桥下，杨玉科迎之。杜帅下，曰：“杨大人，本帅奏汝成功。然不干城内百姓之事，汝须另眼相看。”杨玉科曰：“此事皆因受逼而起，奏明皇上，终须分辨。”杜帅闻之仰天大笑，曰：“胜者为王败者休。尚何言也？”言毕，文秀头渐垂于胸，毒发气绝。杨玉科乃使人取其首级，并帅印衣冠送昆明。城中人归葬文学断首之尸。数日后，岑毓英至，乃尽杀杜帅府降者。明日，屠城，众虽异但见创口，不见血，亦不止，三天两夜，城中人无一幸免。清军乃斩其耳与手，满数十筐，驰送昆明，以耀战功。李宓将鬼兵收入神主，归，言金姑曰：“何不取云宫军。”金姑曰：“今薪已去，汤安能沸，其待之。”李宓乃去。
屠城所流之血皆为仙都诗书之字涌入巍宝山上，澜沧江龙君化吞之，然仙都之血，随吞随满，长龙止于云间，忽然翻滚不止，口中血尽出，人间乃下血雨，滇黔川数省人数日不敢出门。金姑乃令相部署结营仙都之上，寻出书卷以往五岳仙界寻止血之术。
夜，月出。众于云间营帐宴乐不止，有见一道金光自仙都中升出直上云霄者，呼众观之，又有来报曰：“有报曰血止矣。”金姑曰：“如此部署众归，叶榆城破，可放高娘出矣。”相曰：“然蜜滴李文学尚在。”金姑曰：“今九土平，此藓疥耳，可使澜沧江龙君平之，成其志。”相去，与澜沧江龙君言，龙君大喜。金姑遂从众归仙都，血已不在，唯腥气存，仙众乃有去仙都者，然仙都安逸，虽有此腥，负之而钻营者大在。
却言李帅痛失王泰阶与田四浪，又观天下形势，悲，不能理政，然心中所念者，唯杜帅而已，见高娘去久不归，而叶榆府求救者频至，不能顾众将之言，欲亲率军以救杜帅，一夜寝，忽闻有人呼之，乃睁眼，却见身不在床，而在路边草间，又闻得水声汩汩，抬头却见杜帅蹲而抚之言曰：“闻有报奈何桥头路畔有一人卧睡草间，未知是君也，文学吾弟，何以至此？”文学闻得“奈何桥”三字，转头果见路边河中水波汹涌，时见骷髅爬出，伸手号鸣，却被恶鬼扯住吞食，文学大惧，又见杜帅身后，军队行走，旗马不败，后望数十里于沉云下，不见其尾，前望，军正过一桥，桥头桥尾各立一顶天巨神，持一大幡，上书一“招”字，而军列旁时有一鬼使持哭丧棒约束。文学捉杜帅臂，指而大呼曰：“此间何所，吾帅之军欲往何处，叶榆城今无虞乎！敌退耶？”杜帅乃扶文学起，指前面河上桥曰：“此地乃黄泉道也，此桥即奈何桥，吾叶榆已败，兄已成鬼矣。吾以身换城中百姓性命，奈何，满清不仁，终屠城，未知吾弟亦至此，吾等之业败乎，吾等之业败矣！此何由哉？此何由也？土之民何以聊哉？”杜帅仰天长啸，在者皆悲，不能慰之。却闻得前面争吵声大作，杜帅乃引文学等往前观之，文学此时乃知，过桥者有两军，一路乃杜府之义军，一路乃满清之军，黄泉路上安有此别，皆为人，然相杀于人间，今来此，乃知同矣。世间之人，岂唯存九土哉？安得而有道而使人永续于宇宙哉？而桥之彼端，各有一担，担后各有一使，在卖汤水，时，杜帅之军中有一鬼魂立于担前不行，鬼使举碗正迫其喝，而巨神亦低头呵斥之，而其后坐着一媪，拄拐观之，杜帅曰：“彼媪乃孟婆也，新鬼过桥，必喝其汤，以忘却生前事，然后入轮回转世。今战时，鬼魂众多，乃设两担于桥头，喝之前因人间之恨而有两路，喝之后，以忘之，故归于一路矣。”文学观彼岸路上果然一路鬼魂，满清之鬼于杜府之鬼，皆在其中，正往阎王殿去，以待判官之断也。乃曰：“是也，彼岸不见怨恨，故无鬼使。”言语间，一鬼使持哭丧棒至，见杜帅，言曰：“杜帅，汝府中鬼魂有不欲喝孟婆汤者，正与我等争执，愿杜帅明之以尊地界之法。”众乃随之前，至拒喝汤者前，杜帅乃问其由。对曰：“我生为百姓战，今死为鬼魂，不愿望生前事。”杜帅曰：“如此，君安得以转世？”其闻此言，大泣而伏，仰头曰：“人间受暴政，转世后亦在其中，我若复为人，必复为义战。然三界混乱，我必不能为人，为猪为狗，吾安能忍，且我在人间行天地之正，今受怨，我不肯为，杜帅，愿杜帅率我等战于此，如人间，以清澈宇宙为念。我等愿供君驱使，虽魂飞魄散亦不悔！”杜帅长叹，然众杜府之魂闻其言者，皆大呼反，后又传后，皆欲战，声震冥界。四巨神大惧，乃斥之，杜帅大惊，拒喝汤者，乃立曰：“杜帅不能决，我不欲轮回。”言罢，乃望桥边奔去，文学急扯之，其乃挣扎，忽然扯落文学怀中一袋子，其中之物散撒一地，发出金光，文学望之，乃谷种也，今朝路过田亩，有欲农者托文学待其归，李帅怀之，忘归之其家矣。拒汤者见之，伏而捧之曰：“今时人间，何人为汝等战耶？”而后之众大乱，四巨神伸手捉而食之，杜帅止之，巨神斥之，杜帅曰：“传令者，为本帅传令，今吾等先夺地府，再反人间，虽魂魄销尽，必行此义。”令乃下，而杜帅府中魂皆生金光，旁者大异之。于是黄泉道上一路鬼军，金光闪闪，如一长龙。遂战巨神，有斩巨神足者，方倒之，众乃蚁附其上，无兵器者，以口咬之。余者望之惧，皆乘云逃，约束鬼军之使，或见灭或走。杜帅乃立桥头，止众鬼魂曰：“本帅欲战此，不论满清之鬼与杜府之魂，有从我者从，不从我者可喝此汤而望阎罗殿以进轮回，然本帅必取阎罗殿，复其正。”满清之魂闻之，半数归之。杜帅乃言孟婆曰：“阿婆可为欲入轮回者上汤。”言罢，乃部署鬼军往阎罗殿而来。却见空中，三巨神从一王者模样之仙降，又闻其言曰：“杜帅，本王乃异牟寻也。”杜帅异之曰：“吾闻段思平言异牟寻王主诱咸丰帝死，见擒，何以在此？”待其下，果为异牟寻王，王曰：“杜帅欲引军何往？”对曰：“欲战冥界，今欲往阎罗殿。”王曰：“杜帅以为能胜乎？”对曰：“生死皆愿为义战。”王大呼善哉，曰：“君之军生金光，乃此意所致也。君知本王何以至此耶？”曰：“正欲问王？王何以逃至此？”王曰：“本王非逃也。乃东皇太一亲下狱中迎本王出也。又引往南岳会五帝议天下之乱。众仙有下人间察满清政者，又有察仙界吏政者，皆言上下邪气横行，政当改而正之矣。人间满清已病入膏盲，不可救矣。当正仙界之政，使之复归勤俭与民。然后将能者下人间为人，以正人间也。此意已传至三界矣，南极星君，急，已率其从者入人间矣，恐不能，北极星君总其北斗诸星及其从者正日夜以制策以继之，不日，亦将下人间也。奇嘉王命我等依之而行，阁罗凤王言巍宝山仙都政在金姑手，恐其以军拒，乃命本王各处以召师以入仙宫，本王已言云宫矣，今于地藏王处正问滇中可用之鬼军。有谛听吐人言，说杜帅反，而三巨神亦归言，地藏王乃召十殿阎罗议，以汝等属本王，故至矣。杜帅今可率军随我归云宫以待机也，众皆于点苍山上待君也。”众大喜，杜帅遂传令，命军止，整肃以待。异牟寻王乃望天一指，却见一洞大开，白日现，光及鬼，鬼则化烟。唯杜府之军无虞，杜帅疑而问之，王曰：“众等之光与之同，安有相害之理。本王言子，我去之时，十殿阎罗正议判杨荣等降众也。”杜帅悲曰：“不如此，天理安在？”遂命军行，其令下军下生云，腾在半空，蜿蜒而上，文学见众皆上，而己不能生云，大惊，遂大呼杜帅，奔走逐之。不意坠入河中，恶鬼扑来，文学大呼救命，挣扎得起，却见身在床上，并非冥界，乃知一梦。起，遂点兵马三千集树下，言众欲往救叶榆府，阻者皆见斥。行前，念不能归，乃归见母，曰：“娘，儿今日去，往救杜帅于满贼之中，恐要时日，娘当保重，待儿捷报。”张氏坐阶上纳鞋底，站而抚儿曰：“吾儿，归时此鞋可成矣。”文学点头，转身而去，目中虽观墙，而心止在鞋上，出府，遂乘马赶上前军，望叶榆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