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牙一路急行,一个时辰之后,回到紫云峰下。
上山的路上笼罩着烟云雾气,十步之外,视线就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月光如水,人走在山路上,如同身在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前方就是紫云观的山门。张云牙走到这里,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因为他看见,前方石头雕刻的山门牌坊之下,此刻正站立两个人影,身影窈窕有致,是两个女人的模样,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张云牙看见这两个人影的时候,离她们已经很近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那本《白骨观想法》,心里暗暗警惕,“深更半夜,这是哪里来的女人?在我紫云观的山门前干什么?”
这个时候,那两个人也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向张云牙的方向。
当先一人,身着一袭湖色长衫,手里提着一柄剑,凤眼斜飞,目光含煞,面容十分的威严。她的头上,发丝一根一根,整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杂乱。腰间挂着一块诏令。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她虽然看起来个子窈窕,但身上的气质,却给张云牙一种“沉稳如山,中流砥柱”的感觉。张云牙一眼看去,竟然不能分辨出她的大概年纪,似乎有三四十岁的女人的成熟风韵,再细细一看,却又像是二八少女,豆蔻年华。
在她身后,是一个少女,也有一块诏令,她穿了一身彩色衣裳,长裙及地。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净,眉目五官十分精致,气质温婉文静,一双眼睛柔和似水,似乎能说出话来。胸脯鼓起,腰间缠着一根彩色丝带,盈盈可堪一握。等她看清楚了张云牙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云牙师弟,这大半夜的,你这是去哪儿顽皮去了?”
“师弟?”张云牙一愣。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前方那个提剑的女子,一双凤眼,盯着张云牙,带着严厉的审视味道,开口说道:“哼!大半夜的,你不在紫云观里,出去干什么了?你说!”
在她的目光之下,张云牙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错觉,就像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面对严厉的长辈训斥的那种感觉。
同时,他又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张云牙开口询问。
“嗯?”这个威严的女子眉毛一挑,声音一下冷了下来,“张伯阳死了,你就连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教过你礼法规矩?”
张伯阳!
这是张云牙今晚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这是自家师父的名字。看来,这两个女子应该是自己师父的故人,是认识自己的。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张云牙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张云牙了。
这个女子举止打扮极为规整,形容威严,开口就是长幼尊卑,明显是个看重规矩,礼法森严的人。
“她们看起来不像是有恶意。听她的话,莫非还是前辈人物?她到底多少岁了?”
张云牙心里暗自琢磨这个女人的年纪,他从这两人腰间的诏令,知道面前这两个女子不是常人,应该都有道法在身,于是他开口说道:
“天色已晚,前辈守候在此,可是有什么事情?”张云牙没有理会她语气里的责问。
听到张云牙的话,面前这个女子脸上似乎有怒色一闪即逝,但是又隐忍了下来。
“前辈么?十年不上紫云峰,你就对我疏离到了这种地步了么?以前你们师兄妹几人,整日围着我转,张口闭口师娘。没想到,没想到张伯阳一死,跑了两个不成器的,剩下的,连你也叫我“前辈”了么?是张伯阳教你这么称呼我的?还是因为张伯阳的死,你在记恨于我?”这个女子缓缓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师娘?”
张云牙疑惑不已,“我何时又多出来了一个师娘?为何师妹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她十年没有上过紫云峰?”
就在他目光转动的同时,他的视线突然注意到,山门牌坊的下面,正靠着一具完整的人骨头架子!
“这……这是!这是刚才我在青云观看见的那副骨头架子!这个女人!她是彩云观的观主穆彩衣!”张云牙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一下,他心里吃惊不已。
“穆彩衣竟然是我的师娘?难怪我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他突然又记起了洪青云说的一句话:“你就不怕你那宝贝女儿,才死了爹,又要没了娘!”
他视线突然移到那个彩衣少女身上,只见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这就是我师父的女儿?”
张云牙何等精明的人,这些念头在他心头一转,立马就猜测出了一个事实——这是两口子闹矛盾,老婆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的狗血剧情!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我这师娘,半夜三更跑去青云观,和洪青云打了一架,要回了一具骨头架子,然后出现在了紫云峰下。那这幅骨头架子……”
果然,他听见一声冷哼:“罢了!既然你如此小肚鸡肠,我也不和你多说。这是张伯阳的遗骨,洪青云父子修炼白骨观想法,为了参照,把张伯阳弄成了这幅样子。你把他带回紫云观去,埋了吧!”
穆彩衣再也不肯看张云牙一眼,啪地一捏剑柄,转身便走。
“穆采诗,随我回彩云观。”
穆采诗?
那个少女应了一声,小步走到张云牙面前,温和一笑,轻声说道:“师弟保重!回去以后,师弟可不要再顽皮了,要好好修习道法,免得受到别人的欺负。”
张云牙目送她们离开,嘴里把穆采诗这个名字念了两遍。
“穆彩诗。你叫穆采诗么?你姓穆而不是姓张,终归不是我紫云观的人。面对师父的遗骸,居然也能笑意盈盈的,当真是令人心寒。并且,师父去世的当日,你们彩云观的人也在现场。那柄辟邪宝剑,还在穆彩衣手上拿着!”
张云牙心里雪亮,知道这所谓的师娘与师姐,多半也是靠不住的。
他庄重地走到了张伯阳的遗骸前,行了一个弟子礼,说道:“师父,你留下的紫云观,如今只剩下我和师妹两人,从今日起,我便是紫云观的观主。我继承了你的道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仇恨。洪青云辱你遗体,我如果修成了道法,将来不会放过他的,那些抢了你遗物的,我也会一个一个,挨着为你讨回公道!”
张云牙将张伯阳的遗骨请回了紫云观,等到第二日天亮,将这一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师妹。涂苏看见短短几日,自家师父的遗体竟然成了这副模样,伤心得大哭了一场。师兄妹两人在道观后面,寻了一块地,将师父埋下,时间又过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