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一双湛蓝的眼睛忽闪忽闪,环视着这无尽的黑。
低沉而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什么要抗拒我?”
……
林夕挣扎着辗转着努力地想睁开眼,可怎么也睁不开,看不到,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醒来,只要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哐当……哐当……嘀…………尖锐的鸣笛声驱散了梦中的黑暗,微弱的灯光照进林夕的铺位,枕头已是微微泛潮,白色的床单拧成了一团花。
“又是这个破梦!”林夕心中嘀咕着,生怕惊醒了下铺的父母。
这个梦几乎陪伴了他整个年少时代。他已经从最初的害怕学会了如何让自己醒来,再继续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
天空泛白,回到了记忆中的村庄。
“哎呦,小夕回来啦,听说你考上了A大,可真有出息啊。”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衬衣,灰色料子裤自称二大娘的胖阿姨寒暄到。
周围还夹杂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你一句我一句,“可不是嘛,你瞧瞧,这多有出息。”
“外面读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抽着旱烟的老汉,看起来略有些痴傻,缓缓地上来对着林夕父亲说:“老三,回屋,说。”
林夕从父母那里已经得知回来是为了爷爷奶奶老宅的事情。如今村里流行去镇上买楼房,几个堂哥到了结婚的年纪,就闹着要把老宅卖了,分了钱去镇上买婚房。
但当年奶奶还在的时候,林夕一家和奶奶就住在老宅里,奶奶过世前,留下遗言说林家后人就算要饭,祖宅也不能卖。
再后来,林夕一家人离开了这里,父亲遵照奶奶的遗言掌管着钥匙,只留下黑子看门……
如今大伯和二伯两家合伙住在另一处院落里,几位堂哥读书无名,在村里混日子,却又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就又开始惦记起祖宅来。
林夕和父母跟着一群人穿过一排排高高的红砖房中,来到了一处青灰瓦房木门院,门前因疏于打理而长满了杂草,树木的枝叉早已覆盖了房顶,然而院内却保持着整洁的泥土地,老式的纸窗格颜色各异,显然是后来有人在修补。
院中几乎没有一点杂物,空旷的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唯一的活物就是那只叫黑子的中华田园犬,通身黝黑的毛。林夕记得父亲说,黑子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奶奶走了后,父亲想带黑子走,黑子不肯,就一直留在了老宅看门。
怎么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都没变?
黑子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竖起耳朵冲着人群开始呜呜了两声,瞬间扑上了领头进来的二伯伯……
众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这时林夕转身发现黑子的眼睛居然是湛蓝色,他仿佛又置身于那寂静的黑夜里,无尽的深渊将他包围。
……黑,冷,黑子在凄厉的叫唤……
突然,他感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继而是父亲的声音:“小夕,起床到站了!”
林夕睁开眼惊魂未定,说:“不是已经到了?”
母亲笑着把毛巾递给他:“这孩子睡得真沉,都这会儿了还说梦话呢,来擦擦脸醒醒。”
他用毛巾使劲揉了揉眼,看到了床对面的货架,以及窗外写的石家庄站。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下还是拧成乱麻的白色床单,他还在火车的中铺上,那刚才是一场梦?
一场不一样的梦。这在林夕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然而仍旧有蓝色的眼睛。
直到林夕坐上了回村的班车,这个梦依旧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