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真人带着封铭二人,直接穿过护山大阵,落在凌霄峰太清殿前。
收起仙剑,拾级而上。
封铭入山五年零九个月,这凌霄峰还是第一遭来。他虽心神低落,亦是忍不住四下环顾。但见白雾缭绕,云起云落,仙鹤成群,奇花斗艳,一派人间仙境。
偶有清风吹过,白雾散去,露出下方的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随即又迅速合拢,只留下白玉雕栏,仿佛浮于半空之中。
而在对面山峰,有一半亩方圆的碧绿水塘,十余只褐蹼长喙、白羽红顶的仙鹤立在琉璃般明丽的塘边,长喙理羽,悠闲若及。水塘越往西越窄,宽不过一跨之远,随即一落千丈,化为瀑水落入云中。
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左右,各有一座大殿。和太清殿一般,俱是紫金顶、青玉柱、琉璃瓦,正中挂了一块不知何木的牌匾,以精金镶了三个古篆大字。
分别为玉清殿、上清殿。
太清殿正门两旁有两个看门童子,左边叫听风,右边唤观雨,皆是掌门天水真人座下。
他二人见到玲珑真人过来,忙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太师叔。”
玲珑真人微微颔首,道:“师父可还在里面?”
她口中的师父,正是天水真人。三日前,她带众弟子去风华山观天才少年司马晟渡劫之时,天水真人曾传下话,说自己斋戒科仪,在太清殿占卜画象三日,推测天机。现在算来,时间刚好。
果然听观雨道:“回太师叔,一炷香前,师祖已经出关。不过师祖还在里面,刚刚,其他四位太师叔也进去了。”
玲珑真人秀眉轻轻一皱,随即推门而入。
封铭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只觉左手手腕已被一股温软包围,玲珑真人已拉着他走了进去。
他抬起头,见这大殿内,正中挂着三清的道像。在画像的下方,供着不少神位,香火鼎盛,轻烟袅袅升腾。
掌门天水真人正坐在下方中央的檀木大椅上。他虽四百八十余岁,但鹤发童颜,目若温润灵珠,面色红润,看起来不过六十出头的样子。
殿堂左右两边,正襟危坐着四人,两男两女。封铭瞧了一眼,只认得自己青松峰一脉的首座、自己师父的师父青风真人木广浣。至于其他三人,他之前倒是从未见过。
不过,不必思索也知道,这三人分别是剑鸣峰、栖霞峰、明月峰的首座。
“师父!”
玲珑真人把手从封铭的手腕上松开,抱拳朝天水真人作揖见礼。封铭二人也跟着行礼。
她抬起头,瞟了青风真人木广浣一眼,刚想说起封铭的事情,天水真人已率先张口。
“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件大事要给你们几个说说。”
封铭来到山门后,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掌门师祖,但听他说话却是第一次。以前,他曾从师兄师姐的口中听闻,天水真人是古往今来,天字第一号有趣掌门,他当时不信,心想再有趣能又怎么个有趣法。
今天一听,方知盛名之下,其言非虚。
别的人,作为师父向徒儿说自己之时,多以“为师”二字代之,天水真人则是直说“我”。而且,他说话的语气非常轻松随意,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在说:你来得正好,我刚盛好碟碗,你赶紧拿副筷子坐下用膳。
玲珑真人心中算了算时间,等师父说完再说不迟。她点点头,坐在左边末位。封铭和那少女一同跟了过去,站在她身后,扶着椅边。
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水真人看了看封铭和那少女,悠然道:“九鼎不见了。”
“什么?”
“九鼎不见了?”
五人当即吃了一惊,忍不住喊了出来。玲珑真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惊讶之情,比之先前看到本门弟子被掳走时浓烈了不知多少倍。
青风真人木广浣性情急躁,这下更是“噌”地从座位上站起。
那少女和封铭相视一眼,均看到眼中的惊讶。对于九州的大事,宗内教书先生均有讲述,封铭对九鼎那一段印象颇为深刻。
他知晓九鼎是当年禹帝祭天所炼,历经九年,拥有天地之力。自九鼎镇九州后,妖魔辟易,百姓安康。
由此可见其地位,非同小可,比任何一个门派都要重要地多。
而在一千三百年前,九鼎消失过一次。
那次天下皆惊,谣言四起,人人诚惶诚恐。当其时,魔教妖言惑众,趁机祸乱朝纲,扶持王莽推汉立新。
直至后来,正道六位至强者联手施展天衍之术,通过魂识与天地沟通,却是发现九鼎已经通灵,藏于九州沃土之下。
此虽虚惊一场,却闹得汉分两段。若非后来辛阳子领悟“天行剑”终极奥义,击败魔教教主傅忘川,只怕泱泱九州尽皆陷入魔人之手。
不难想象,若此次九鼎真正消失,天下将会乱成一团浆糊。
明月峰寒月大师萧娍寒,眉尖微翘:“这次会不会又像千年前一样,那九鼎去了地下……”说着说着自己讪讪一笑:“徒儿糊涂了,师父法力早已通玄,又怎地会算错。”
通玄之境,道法大成,加上又是精通易理,天水真人说的话,十之八九,是没错的了。
其余四人微微点头,齐看向天水真人。
天水真人摆摆手:“你也不用恭维,这事还是尚无定论。我推测出这结果的时候,也是不信,但反复推断三次,却是同样结果。”
他说着目光从五位弟子身上扫过,叹息道:“如果我没料错,那九鼎,应该是已为魔教收伏。”
什么?五人为之动容,木广浣刚坐下又再次倏然站起,大声道:“怎么可能?”
栖霞峰首座玉漱真人向来以“静”为名,此刻也忍不住情绪激动,持玉白拂尘的手腕不自觉地抖了几抖。
两个小辈更是震惊地一脸煞白。
也难怪众人奇怪,实则这九鼎并非简简单单地置于地上,或者藏于地下,而是相互之间依托易经之道、河图洛书之理,实现阵法阴阳交替、生生不息。
莫说取走九樽鼎,就是一樽,也可将通玄强者活活累死。除非——
魔教已找到破除九鼎连阵的法门。
天水真人白眉蹙起:“三年前,魔教幽灵堂堂主幽鬼张知鹤现身,频繁杀人,我等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祭炼追魂幡,现在想来,其心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木广浣插嘴道:“这个好说,他不是在一年前被菩提寺的慧贤大师降服,皈依佛门了吗?只要问问菩提寺的主持,便可知晓真假。”
天水真人摇头道:“九鼎既然已经消失,不必多行赘余之事。今天我让你等来,是让你们催促众弟子勤加练习,以应对不久后的千年浩劫。这次浩劫非同小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明日,我去其他门派走一趟,确认九鼎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