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经验告诉我,在我需要的时候猫都会给予我极大的安慰。
在我们得到卡斯珀之前的那一年,克里斯的健康状况很糟糕,我们都知道他患有严重的肾结石。一天,他到医院做了验血检查,以便进一步确诊肾结石的状况,然后他就到公司上班去了。当天晚上,化验结果出来了,情况立刻变得急转直下。
医生要求他立刻赶回家里,并于第二天下午到当地医院的血液科去。我当时很纳闷,治疗肾结石为什么要到血液科去?第二天下午,我们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我们俩相信医院的通知出了问题,因为克里斯的所有症状都指向肾结石,所以我们认为诊断结果也必然是肾结石而已。我们一抵达血液科,护士就将我们带到了专科医生面前,她直截了当地把化验结果告诉了我们。
她说:“很遗憾,我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你:你患上了白血病。”
听到她的话,我一时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病人,于是回过头去看看,却发现我们身后并没有其他人。我有些糊涂了,她说的是谁?不可能是克里斯,因为他到这里来是治疗肾结石的,她搞错了吧?我心中直犯嘀咕:这个医生真应该专心工作才是,首先要搞清楚她手上的化验单到底是谁的。白血病?也就是血癌,克里斯是不可能得白血病的,这不可能!
可是,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病人,那个医生确实正对着我丈夫讲话。她手上的验血结果也并没有搞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克里斯的名字。我们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我知道,许多人都经历过我们现在的这种痛苦处境,他们肯定也像我们一样感到痛苦和无助。慢性骨髓白血病、肿瘤、化疗等恐怖的字眼一个个无情地从医生嘴里蹦出来,这些沉甸甸的医学名词都是我们难以同自己或自己所爱的人联系在一起的;当你听到医生把这些词用在与你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身上的时候,就像一枚枚炸弹在你耳边爆炸。你会希望时光倒流——不仅仅是回到几周或者几个月之前,而是彻底回到你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癌症”这个词之前。
我在医疗保健机构工作了多年,如果面对我的病人,我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回不一样——我要面对的是克里斯。是他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是他给了我幸福的生活,也是他让我如愿以偿、实现了我渴望的人生价值。在我多次身体健康出现问题的时候,他都无微不至地关心和呵护我,用一颗爱心帮助我战胜疾病。也许,人们在这个时候总是会想,患上这样的病真是太不公平。克里斯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为什么要得白血病?这些年来,我们一起风风雨雨地走过来,再让我们遭受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残酷了。
我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罹患癌症的可能性,我们那天之所以到医院里去,完全是为了诊治肾结石的问题。但是,当克里斯同医生见面之后,却被告知他的肾脏已经增大了三倍,而这正是血癌的初期症状之一。这件事虽然就发生在昨天,但是对我却似乎已经恍若隔世。他的血液化验结果白细胞计数达到150,为正常计数的30倍之多!如果他未能及时到医院诊治,他将在6个月内死亡。现在,他还有一线生机,但是治疗过程却仍然充满了危险。
那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克里斯必须接受骨髓或组织检查,检查过程痛苦而恐怖,要采集骨髓,并多次验血。实际上,在此后的一年里,克里斯一共接受了五次骨髓检查。一开始,他的病情对化疗和各种注射药物都没有反应,于是他的医疗顾问把他送到汉莫史密斯医院的一位专家那里,希望得到更为有效的治疗办法。虽然前景渺茫,但是这位专家却为我们提供了一线希望。他告诉我们说,目前有一种新药在美国已经取得了显着的效果,但是这种药在英国并没有获得使用许可。这位专家认为这一新疗法是克里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不能得到这种新药,那么任何人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就这样,我们带着这一信息回到了家里。
克里斯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他的医疗顾问,但是他得到的答复却是当地卫生当局不可能擅自允许使用这种药物。再说,这个药每年的花费高达17000英镑(注:按照当时的汇率,相当于约26万元人民币),我们也无力支付如此巨额的费用。我们该怎么办?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医疗顾问对我们说:“到苏格兰去吧。在那里,买这种药就像买糖果一样容易。同时,我会立刻给卫生当局写一封信,看看他们如何答复。但是依我看,网开一面的可能性不大。对不起,我也爱莫能助。”
当天晚上,我和克里斯心情沮丧地回到了家里。这种药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但是卫生当局操心的不是人的生命而是资产负债表,拒不接纳这一新药。克里斯怎么会落到了这样一群无情的官僚手里!我认为医生的话有道理,我不反对搬家,我们以前已经搬过多次家,而这一次搬家理由非常充分,并不是仅仅为了换个环境而已。为了增加他生存的机会,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我问克里斯:“我们为什么不能搬到苏格兰去?”他曾经在那里工作过多次,也喜欢那一片土地。我们一直讨论到深夜,我恨不能明天一早就开始打包装箱,尽快前往苏格兰。然而,克里斯却并不死心,他建议我们等待卫生当局的答复,也许,他们会改弦更张,让我们得到一份惊喜。
他们并没有给我们惊喜,而是拒绝了医疗顾问提出的申请。
医疗顾问非常生气,因为这时他已经作了详尽的研究,并同汉莫史密斯医院的专家多次充分讨论,坚信这种药物会给克里斯带来最大的生存几率。他一次次向卫生当局申述,苦苦哀求、据理力争,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开出了使用这种药的处方。
这种新药确实神奇,不到一年克里斯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而卫生当局在亲眼目睹了这种药物在克里斯这一病例中的疗效后,也开始放宽了对它的限制。不过,我仍然不能原谅他们的冷酷无情,在他们眼里我丈夫的健康甚至生命简直一钱不值,这不能不让我感到愤愤不平。如果他的医生没有坚持使用这种药,他今天早已不在人世;如果没有他率先试用,其他所有白血病患者现在也不可能享受到这种药给他们带来的福音。
在克里斯病重期间,我们家的猫都感觉到了事情不妙,因而对他也格外温柔和关心。每当他治疗后回到家里,虚弱无力地躺在椅子上的时候,总会有一只猫——无论公猫还是母猫——走过去躺在他的身旁。我们人类在亲人的病床旁或面对将死之人的时候,常常会感到手足无措和绝望,而动物们却能处之泰然,以其最为简单的方式给予我们爱和关怀,为我们战胜病痛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无论克里斯病情多么严重的时候,金妮总会来到他的面前,静静地蜷伏在他身旁。她为他奉献出满腔的爱,甚至常常会带来一些蚯蚓和小青蛙作为礼物放到他的脚下。虽然她是用嘴把它们带到家里来的,但是这些“礼物”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伤痕。她会把它们轻轻地放在克里斯的面前,仿佛她就是一位带着礼物看望病人的人。就像我们觉得有责任帮助猫一样,猫也有同样的情感,觉得有责任帮助我们人类。
克里斯终于渐渐好起来了,我感到我们终于逃过了一劫。也许,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安定下来,无忧无虑地过正常人的生活。卡斯珀的冒险行为继续为我们带来不少的欢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让我改变了过去对人的认识,更多地看到了人类善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