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动物是我性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丈夫克里斯对此完全能够接受。有时候我们走在大街上,我会突然停下来把路上的一条蚯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者当我看到有人对流浪动物行为粗暴时,就会走上前对他们大加训斥,克里斯却从来没有因此嘲笑过我。他认为,这都是我的本性,无可厚非。对此,我将永远感激他。当初我们俩结婚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未来将面临的困难,但是我相信,他对我的充分理解和认同必将有助于我们铸就夫妻关系的坚强基石,使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任何挑战和艰辛。
看着我的猫和睦地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真是一种享受;逐步了解他们各自性格的过程,也同样充满了欢乐。在这个过程中,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耐心和爱心,确实受益匪浅。而对此我最应该感谢的是克莱德和杰玛这对好朋友。
杰玛来自一个私人救助中心。创办这个救助中心的是一对夫妇——特德和罗斯玛丽,他们原来都是官方猫保护协会下属分支机构的工作人员,工作地点就在我们原来的家附近,后来夫妻俩独立出来开办自己的猫救助中心。我和他们成了好朋友,即使在不领养猫的时候我们也保持着经常的往来,我很喜欢到他们家里看望他们俩和那里的猫。那年夏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骑上自行车来到夫妻俩的猫救助中心。克里斯正在上班,我们说好了下班后他到那里同我会合。
我刚刚走进救助中心,罗斯玛丽就冲我喊道:“苏,你先自己转转。我忙完手上的活儿就来。”她要照顾好中心里的每一只猫,所以总是忙得团团转。其实,我很乐意自己转转,可以看看现在那里都有些什么猫以及这些猫都在干什么。
我慢悠悠地沿着猫舍走下去,每一个笼子都看得很仔细,我发现这里的每只猫身体都很健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笼子里的一只非常可爱的猫径直向我走过来,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好像她要看透我的心思。这让我感到很震惊。因为我并不是去那里领养猫的,所以也就没有多想。过了不久克里斯来了,我们同特德和罗斯玛丽聊了一会儿,然后告辞回家。我并不知道,刚才在救助中心的时候克里斯参观了猫舍,所以当他对我说起那里的猫的时候,我还大吃一惊。
到家后,他还在不停地谈论那些猫,最后终于对我说:“你看到那只带有灰色斑点的白猫没有?”我立刻就知道,他说的肯定是那个盯着我看的“小姑娘”。我说我看见了,于是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她也盯着他看了半天。“她死死地盯着我,而且盯了很长时间,我还以为她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克里斯说道,“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我当时确实感觉我和她之间有一种联系——就像一家人。”确实有些奇怪。克里斯现在已经爱上动物了,但是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第一次。那个小精灵已经打动了他的心。
当晚我们没有再谈到她。但是,当我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对着我的耳朵低语道:“苏,还记得那只灰色斑点的小白猫吗?你要是想要她,我完全同意。”是我想要吗,是他想要!当然啦,内心里我也是想要的。
第二天,我给罗斯玛丽打了电话,听说我们要领养杰玛她高兴得不得了。当天下午她就带着她来到了我的家里,并且告诉了我有关杰玛的一些事情。“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领养过两次了,”她对我说,“人们领养一只救助猫后,都希望它立刻安顿下来,马上融入他们的家庭。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至少一天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她还告诉我,杰玛曾经被带到了一个有一条狗和另一只猫的家庭里,她对那两个家伙都怕得要命,根本无法安顿下来,所以她几乎立刻就被送回了救助中心。第二个领养她的家庭也是那样,根本就没有给她足够适应环境的时间,就得出结论说这只猫不适合他们那个家庭。
罗斯玛丽告辞以后,我暗暗下定决心:事不过三,这一次小杰玛一定会在我家里留下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把她再送回救助中心去。工夫不负有心人,杰玛终于在我这里安下家来。直到这个时候,罗斯玛丽才又告诉了我更多有关杰玛的事情。她最初是在一个货车场里被人们发现的,全身上下沾满了柴油。车场的人尽了最大的努力善待她,保证她的吃喝,但是她生性胆怯,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之中。他们都很担心她的未来,于是他们找到了罗斯玛丽。人们怀疑她是偷偷跳上一辆火车来到车场里的,因为身上既没有戴项圈又没有安放身份识别芯片,所以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杰玛确实让人费劲劳神,比起卡斯珀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让她彻底安顿下来,我们花了整整6个月的时间。我虽然不了解她过去的经历,但是在她生命的那个阶段中,一定是恶劣的环境逼迫着她时刻战战兢兢地保护自己,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不可思议的胆怯,对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她的同类还是人类——都始终保持着距离;她向任何接近她的猫和人发出咄咄逼人的嘶叫,尤其在食物问题上更是如此。她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她必须为每一口饭而战斗,而且从来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作为第三个试图领养杰玛的家庭,我认为自己必须坚持到最后胜利,这是我们欠她的。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几经颠沛流离,我们再半途而废对她太不公平。然而,最令人担忧的问题在于其他猫可能受到她的影响,长期受到她的攻击甚至可能导致一些猫逃亡。好在杰玛最终还是接受了我们的爱和其他的猫,慢慢变成了一只可爱的猫咪。后来,经过清洗和梳妆打扮,我们才发现她竟然是一只赫赫有名的缅因猫(译注:缅因猫又称缅因库恩猫,原产于美国缅因州。体形硕大、健壮,毛发厚密;中间脸型,耳位高,耳朵大,眼间距较宽;脑门上有M型虎斑,颈部有毛领圈。缅因猫性格倔强,喜欢独处,但亦能与人和睦相处,因此受到许多宠物爱好者的喜爱。)。
杰玛崇拜太阳,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室外享受温暖的阳光。但是,当我第一次带她到兽医院检查身体时,兽医却警告我说要防止她受到过多的日光照晒,因为她身上白色毛块下的皮肤在阳光的暴晒下容易罹患皮肤癌。得知这一情况后,我立即在花园里为她支起了一把花阳伞,这样她就可以坐在阳伞下玩耍。不过,虽然这把伞可以为她遮挡耀眼的阳光,但是她还是常常从阳伞下溜出去,尽情地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
在她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的一只耳朵上出现了一道疤痕,但是我很清楚那并不是割伤后留下的。于是,我又带着她去看兽医,结果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她还是患上了癌症。兽医还在她的眼皮下发现了一颗麦粒肿——也极可能恶化为癌。这位兽医相当高明,他为她成功地做了面部手术,但同时也不得不切除了她的那只耳朵。然而,癌细胞还是扩散了,不到一个月,杰玛开始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兽医认为这是因剧烈头疼引起的反应,她靠转圈减缓头痛的程度。
杰玛仍然一如既往地追随着太阳,哪怕只有一缕阳光她也会去接受它的沐浴。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克莱德开始每天同杰玛一起来到花园里,然后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晒太阳,而他根本就不是一只崇拜太阳的猫。随着她的病情日渐加重,克莱德陪伴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现在毫不孤独,一位忠实的朋友始终都守候在她的身旁。我敢打赌,克莱德肯定清楚杰玛已经来日不多,他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获得一些精神上的慰藉。每次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禁不住喉头哽咽。杰玛已经越来越虚弱,而克莱德却用更多的时间守候在她的身旁;当她疼痛难忍站起身开始转圈时,他仍然静静地在原地等候,直到她体力不支再次回到他身边躺下来。
目睹克莱德如此超人的耐心和体贴,我每次都会感到自愧弗如。
随着时间的推移,杰玛转圈的毛病变得更为严重了,我知道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刻到了。我从内心里能够感觉到,她自己也非常希望接受安乐死。那天,克里斯因公正在国外,我独自带着杰玛走出了家门,心中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悲伤。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独自一人去面对的,我愿意自己承担起这个沉重的负担。许多人都认为动物们是幸运的:有我们人类为他们作出如此重要的决定,帮助他们跨过美丽的彩虹桥。我理解并且赞赏人们的这种想法,但是这丝毫也不能减轻失去朋友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当兽医为可怜的小杰玛准备注射的时候,我发誓她向我伸出了一只爪子,好像在对我说“再见了”。我哭得很伤心——每次都是这样,我也知道以后同样还会这样。无论哪只猫都会深深触动我的心灵,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们,并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让他们接受安乐死,我并不会产生负疚感,但是即使我很清楚这是减轻他们痛苦的正确选择,每次作出这个决定时我还是会感到一丝悲哀,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杰玛并不是第一只在我手上接受安乐死的猫,也绝不会是最后一只猫。当我同她告别的时候,我向她保证决不忘记她,并且向她承诺我将尽最大的力量为其他所有进入我生活的猫提供帮助,这也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这不仅是我终身的事业,也是我莫大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