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陪赵聪灵在北京参加三个月的培训，之后两人又一路往北旅游了新疆、西藏等地，痛快地享受了一番爱情与花钱的洒脱。虽说今年收入欠丰收，但他们积攒的厚实底子，让他们的生活没有欠年的情绪。当他俩带着几大袋旅游纪念品回到江边市时，已是2008年年尾了。
赵聪灵与董宏理阔别重逢彼此都很高兴，又相邀一起去南门口街吃口味虾。赵聪灵向董宏理说起了北京之行和蜜月旅行的一些事情。董宏理告诉他现在江边各处销售部普遍门可罗雀，房价震荡下跌，同往年年末火暴的营销景象形成鲜明的反差。不过半年下来，阳光国际城在不降价的情况下，在江边乃至全国房市一片哀鸿遍野的情况下，也卖出了15套房子。
“这15套房子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小赵。”董宏理问。
“说明什么问题？”赵聪灵茫然地反问。
“说明我们项目的品牌效应依然有星火余焰未熄！”董宏理说，“我们希望今后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赵聪灵被董总的幽默逗乐了，他说：“有董总在，星星之火，一定会再燎原起来的。”
2009年的春节前夕，冷清的楼市让人无所事事，精神不振。阳光国际城项目公司大多提前休假，董宏理也早早回湖北老家过年去了。
新年的早春仍然氲氤着冬天的寒意，寒意也浸透在全国楼市的肌体和骨骼里。江边市一处高档楼盘以低于原售价1500元、米2的价格抛售近20套尾房，结果引来原购房者跑到售楼部要求退还差价。开发商不敢露面，售楼人员落荒而逃，结果售楼中心的玻璃被砸，公安到场才把事态平息。赵聪灵从电视上看到这一则新闻，也不禁后悔自己买房心太急，如果等到现在再买的话，会节省一大笔钱的。欣欣就对他嗔道：“哎，你买房还是靠房地产发的财呢！市场如果早就这样，你到哪儿挣钱去？还不是照样买不起房！”他哑口无言。
江边房市的交易状态几近停滞，媒体传出的开发企业大喊“救市”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这种情况下，中央到地方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房地产市场的政策措施。二手房转让免征营业税政策从5年降至2年，购新房契税减半、免收印花税等。中部省会江边市的房价虽然没有出现大起大落，但成交量也出现了震荡下跌。为了扶持下滑的市场，江边四个区政府分别发放购房消费券，依据国家政策，按揭降低首付门坎、利率下调、按揭利率7折优惠，允许使用公积金贷款购房，开发项目一部分费用可缓后交纳，同时媒体也用各种舆论鼓励市民购房。
春节后楼市依然春寒料峭，直到春暖花开的4月，市场才似乎出现了回温的兆头。《江边日报》报道，2009年4月，江边市商品房住宅市场成交量50．15万平方米，同比上涨35％，环比上涨42％，成交均价同比上涨5％，环比下降9．0％。说明楼市状况从中央到地方扶持房地产市场一系列优惠政策出台后，首次呈现了“小阳春”势头。
赵聪灵看完这篇报道后，便找到了董宏理说：“现在房市开始复苏，我们项目第三期的开发是不是可以着手准备了？”
董宏理玩弄着案头的不倒翁，边笑笑说：“小赵，是不是现在没多少事情做，觉得不好玩了？”
赵聪灵点点头说：“好像是的。”
“你认真分析了这个‘小阳春’是怎么一个‘小阳春’吗？”董宏理把玩着不倒翁，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一个‘小阳春’？”赵聪灵有些迷茫地喃喃道。
董宏理分析说：“这除了政府出台的优惠政策诱惑了极小部分置业者之外，主要是江边市停建经济适用房，出台政策对符合经济适用房条件的购房者实行现金直补，并硬性规定必须在申请后一年内购房消费，这样刺激了一批自住性置业强撑市场。现在绝大多数想改善居住条件的二次置业者、投机性购房者，基本处在持币观望的保守状态。你再看报纸的楼市广告，那些滞销楼盘，依然还在折扣让利促销。”董宏理一语说得赵聪灵点头认可。举眼望窗外，天色阴沉沉的。
“房价同比小幅上涨、环比仍然大幅度继续下落，说明什么？”董宏理又问。
赵聪灵摇头，他惭愧自己在房地产界混了两年多，在董宏理总监面前还只配做一个诚恳的听客。
“这同比上涨仅是针对2008年年底、房市价格跌到了最低谷的时候略有回升，而环比2007年价格依然在低水平波段运行，大多数开发商依然按兵不动。再就是全球经济形势与全球性金融危机远未见底，世界经济加速下滑，这种时候，房地产真正的阳春能够到来吗？”董宏理道，“再说，我们第三组团属于别墅、洋房高端产品，没有等到楼市复苏的真正时机，是决不敢贸然行动的。”
赵聪灵连连点头表示诚服。他说：“董总说得是！我买的那个楼盘，至今也还有一部分尾房没有销出去。红火时他们一天能销十几套，现在的尾房几个月下来也同样卖不出几套房了。其他许多楼盘的尾房景况也都差不多，比我们楼盘销况还惨，说明市场整体回升的大气候没有到来。”
董宏理与赵聪灵进而聊起了市场消费心理话题。中国的老百姓呢，也的确缺乏理性消费能力。以前房价疯涨的时候，他们也随着疯狂抢购。
现在购置税减半，许多楼盘价格本来很低了，你去购房还能享受政府直补，按揭利率能够享受银行7折等等利好，一套100余平方米的房已经让出一部价值8万-10万元的私家车的利润了，可是购房者硬是愣着脑壳不买房了，还希望房价再继续下跌。他们好像压根不知道开发商已经被跳水的房价和沉重贷款负担逼得在喊爹喊娘了。购房者恨不得再逼房老板几步、让他真的跳楼。开发商都跳楼了，然后，他的楼盘就会真的不见成本贱价处理掉，这样购房者就高兴了！眼下这种状况，政府不再以炒房为异端，然而炒客们大多数也都不出手了。市民平时大呼房价增长过快，现在变相降价，他们也都只是坐视观望了。他们坐在冷清的办公室看新闻，边谈楼市现状和走向，不时发出喟叹。董宏理感慨道：“市场的理性哪里去了？所以我说，市场永远是感性跟风的！”
晚上，赵聪灵突然想起给表姐等不少曾向他咨询买自住房的、买二套房做投资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们现在正是房价抄底的时候了，建议他们“该出手时就出手”。他找出电话本，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建议他们说，眼下正是买低价房的大好时机，今后必定有升值空间的。然而，这些亲友一个个在电话中反诘他——“现在这状况，还能购房啊？”“再等等看，房价现在还会继续下跌呢！”……亲友们的非理性表现，验证着董宏理的描述，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赵聪灵感慨董总对房市消费心理的现状分析，洞若观火，的确入木三分。
2009年5月中旬，江边市破获了一起因高利贷借贷绑架案。
江边市南城区一个独栋开发的小盘，在2007年年底楼市全面滑向低谷时硬着头皮开盘，结果开盘即陷入严重滞销境地。该盘是四个股东凑钱搞的开发。2006年，他们看到全国房市一派兴旺发达景象，就趁涨水撒网，想到楼市“捞一票”快速致富。他们债台高筑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其中一个老板借了2000万元的高利贷无力偿还，结果遭到了放贷者的绑架索款，有的开发商逃到了国外躲债。媒体网络报道楼市高利贷投机现象十分普遍，房市受挫后，房地产信贷出现危机，类似的案件在其他城市也有发生。同时，媒体又曝出一个用连环抵押连环借贷炒房的炒家，因四套房子出不了手，被债务逼得服毒自杀。楼市寒潮因资金链的断裂与事态变化进一步表现得凄风苦雨，哀鸿遍野。江边市政策在因楼市而起的案情相继发生后，开始全面调查全市开发企业的高利贷情况，决定采取相应防范措施。这一番市场情形，颇有些像一场洪水过后，河床裸露杂物横陈的满目疮痍。为此，身陷囹圄的房市投机者苦不堪言。聊到这些话题，董宏理与赵聪灵禁不住欷歔叹息，怨国家没有把房地产纳入4万亿促动内需的救助计划之中。
赵聪灵陪董宏理在市郊的一个农家乐边钓鱼，边聊眼下楼市的状态。
房市低迷，情绪低落，竟然连鱼也不上钩，使得这一场没事找事的休闲意兴萧然。董宏理边收钓竿边对赵聪灵说：“小赵，我们到餐馆点一条鱼吃中餐去吧。”
赵聪灵突然怅惘于自己转行房地产业后还没有过足一把瘾、美美风光一场就遇上了整体业态的萧条衰落，很不甘心似的。他冲董宏理问：
“董总，这种市场状态应当会很快过去吧？”
董宏理眉头紧锁，懒洋洋地回答：“谁知道呢？我们只能坐观大局走向了……”
趁着市场衰落无事可做的休整期，赵聪灵与欣欣都觉得有些无聊，便想到了去学车考驾照。他们双双选择了同一个驾校报名。赵聪灵对欣欣提议说，如果他们俩一同通过驾考，就马上取出存折上的款子买一辆车；当然能力有限，眼下又是行业低谷期，只能买一辆普通点的。欣欣就斜了他一眼说：“买辆大路货，就不如晚一年再买辆好的，开出去也不怕丢面子啊！”
“现在楼市都这种状况了，还怕丢什么面子？”赵聪灵争辩。
欣欣不服气地朗声道：“我就不相信，房地产市场会继续这么低落下去！”
赵聪灵忽然心神一振，也便笑着附和说：“行行，但愿托你的吉言！我们就先拿到驾照再说吧。”
暮春的一个上午，董宏理与赵聪灵一起来到了项目部。新生的太阳有些晃眼，空旷的大地上爽风吹拂，鲜嫩的绿色正在树头与地面散发生机。熠熠的太阳光下，阳光国际新城周边几处项目打了几个月的地基，又突然在北京奥运会开幕那一段时间停工了。现在工地上的茅草又长了起来，掩盖了工地上的坑坑洼洼，片区因此显示出了缺少人气的荒凉。房市低谷一年来，江边市停建的项目也是一大片，几乎没有新开工的项目。这些闲置下来的开发地绝大多数是2006年至2007年全国圈地角逐运动中落下的结果，使无数大大小小的开发商身陷其中。阳光事业置业集团也不例外，现在正被几宗囤积的土地背上沉重的借贷包袱。刘总从北京总部开会回来，描绘亿董事长现在整天是愁眉不展。
赵聪灵说：“这美国次信贷危机也够狠的，江边报纸往年楼市广告喧哗，今年就显得清冷了，能看到的就是几个打折促销或大惠清盘的楼盘广告了。”
营销中心静寂得就像一场洪水退却后的港湾，几位守摊的置业顾问无所事事，也显得百无聊赖的。曾经人气鼎盛的其他各处售楼部，现在几乎都是一派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情形。清风在会所前的广场空旷地吹拂，这场面让人有些心痛！
董宏理和赵聪灵在外头兜了一圈后，走进了阳光国际城营销中心。
懒洋洋的置业顾问们便支起精神来与他俩打招呼。他们告诉董总，2009年至今7个月了，第二组团第三期房源埋头苦干才卖出30套房。现在，整天难得有一个人走进营销中心来。
罗经理说：“近期倒是不时有一些投机客户来营销中心，进门就问打多少折，想捡大便宜来的。在当今房市“降声”一片的大环境下，他们以为我们楼盘也会搞甩卖了，结果没降，就发牢骚离开了。”罗经理提议说：
“市场行情都到这个地步了，阳光国际城的近百套尾房是不是尽早降价抛售算了。”董宏理有些无奈地说，这得等总公司下指示。
因为生意清冷，他们一起聊天说事似乎也提不起劲来了。待了不多久，董宏理与赵聪灵就一起离开了。一路上他们言谈很少。现在房市大局有让人回天无力之感，但他俩的神情上都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阳光国际城的局面，好像是江边楼市的缩影，而江边楼市俨然又是全省乃至全国的缩影。这番市场低迷的大局，似乎让人感觉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在项目周边溜达了一圈，再回到办公楼。赵聪灵对董宏理说出了一个酝酿已久的意见：“董总，抛售尾房让资金回笼，我倒是有一个意见。”
“什么意见？”董宏理落座，随手拨动了不倒翁漫不经心地问。
“现在鼓励买房利率打折首付降低，公司是不是可以把滞销房假卖给内部员工？公司付首付供按揭，等今后房市回温了，公司再解约把房子收回来重新出售。滞销房压死的资金不就提前回笼了？”
董宏理眼睛眨巴眨巴就张圆了，表情有些夸张地一手拍在赵聪灵的肩上，说：“小老弟，好主意！你这个高招怎么不早说啊？！”
赵聪灵欢喜得有些害羞地回答：“我，我也是前几天才突然想到的……”
“真是个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小赵，你出师了！胜过师傅了！”
董宏理高兴得差不多失态了。
按赵聪灵的思路，阳光国际城的近百套尾房很快就“销”了85％，只剩下12套房了。在秘密操作中，给每一个挂名买房的员工都做了一些适当补偿，一些有顾虑的员工也不勉强。这套方式又被集团公司推广到其他分项目，江边阳光国际项目公司得到了总公司的表扬嘉奖。刘总高兴之下，特批公司私下里奖给赵聪灵1万元。
时间一转眼到了11月份，2009年的冬天是一个暖冬，反弹的房价渐渐推高，到阴历年底再次出现新一轮报复性上涨，就像一场不正常的冬天大雨引发枯江水涨，把用石头压着的葫芦冲上了水面似的，房价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醒目浮标。
董宏理与赵聪灵通过媒介信息得知：国家4万亿资金刺激内需计划正不断显示出效果来，国内经济逐步转向企稳向好的局面。低迷的房地产市场在差不多休眠了两年之后，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的一手和二手房交易不断上升，房价也出现了较快攀高的势头，许多热钱纷纷投向房地产。网上传出一则热读的戏剧性新闻：曾经一度成为热议焦点的上海的天价楼盘——汤臣一品，从2005年入市，四年间只卖出了7套房；2009年下半年居然“咸鱼翻身”，到8月底已痛快地销出了55套。在一线楼市潮头的带动下，江边市的楼市也在下半年出现整体向好，交易与房价双双上升，诸多积压房源开始被市场消化。因为两年来新开工楼盘锐减，江边市现在部分新楼盘出现了热销态势，并且价格反弹上涨。社会再度传出房价在明年还会大幅度上涨的风声。疲软了一年多的房市，现在看来真正开始恢复体质，阳气振作了。
赵聪灵去江边阳光国际城营销中心，发现旁边两处停工的工地不知何时复工了，使冷清的河西片区再次出现了忙碌景象。周围的另几块空置地，在10月底的一次招拍会上，居然被各路开发商争相角逐，价格也蹿升到了450余万元一亩。片区地价的走高，让阳光国际城项目公司的高管们心头快活，得意于地块在市场低潮期也坐收渔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