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又移。
一宽阔厅堂内,两旁威武站立着数十牛头鬼卒,往里看,有一红石案桌,阎王秦广正坐在暗红色龙椅上。阎王身旁两侧,各有四五张宽大龙椅,坐着数尊同样体态气势的鬼神。
地府有十殿,每一殿有一阎罗王坐镇。
韩晓与其父韩之壁跪于堂下,已审讯完毕。
竟是雷公电母使通心术将天机漏给了韩之壁,使韩晓骗九月摘花,当韩晓出逃,二人便假冒天谴,诛杀恶鬼取乐。
“石灵果真君现身了?”,轮转阎王问道。
“石灵君?”,五官阎王站起身来。
“将孟之桃从冤魂强列至仙班的石灵君?”
众阎王炸开了锅,全然忽略了雷公电母惹起的事端。
秦广一时竟无言以对,面露愠色。
见秦广不悦,卞城阎王故意咳嗽一声,众阎王回过神来,正正身姿神态,又变回一尊尊阴森肃穆的魁梧鬼神。
“明日,我等上天庭启奏,让玉帝罚了那龌蹉二仙”。
平等阎王恨恨道。
“贤弟,这怕是无用,这些恶鬼在人间为害一方,多是血债累累,为他们主持公道,怕是无仙家声援”。
卞城王若有所思,说道。
“难道就任由他俩逞威,置天机不顾?”,秦广怒道。
“这天机,是我地府的天机,传了出去,不过是魂灵到了黄泉路都去采花吃”,卞城王继续说道。
“都带着前世记忆投胎做了人,那人间定然大乱,此等祸害还不足以让天庭重视?”,秦广阎王义愤填膺。
“众仙必定建言,派一千鬼卒,奈何桥头戍守,将魂灵与彼岸花隔开,顿时了结了这天机外泄的祸害”。
秦广一听,思索半天,卞城王所言并不无道理,天庭向来轻看地府,便将韩家父子罚进炼狱,众阎王散却。
孟婆亭里,九月忽的醒来,心中顿生战栗,昨夜恐怖场景历历在目,幸而石灵君搭救。
好几日下来,九月才从那夜祸事惊恐中定下心,每日观望着玲珑会不会过来,也偷看对岸的灵石,不敢前去道谢。
月色浓,大红灯笼又高高挂起,晚风和畅。
九月凑去孟婆身边,挽着孟婆的胳膊,问道:
“孟婆婆,石灵君好像认得我,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你可知道些什么?”
孟婆开口要讲,却见一大队魂魄过来,将几丈宽的奈何桥堵得满满当当,想必是哪两国又起了战事。九月赶紧起身,拿碗盛汤,在宽大灶台上一一摆开。
最后一人喝下遗忘汤步出亭外时,天色已经明亮。
九月坐下,双手托起下巴,看一眼河对岸,陷入遐想。
“石灵君从不说话,为何对我说话?从未现身,又为何现身救我?”
“我们可当真认识?”
那双眼眸无尽温柔,旋即再想起被拥入怀抱着,竟有了肌肤之亲。想到此处,九月心中异样感受,为何这几日总趁机偷望,心烦意乱。
“莫不是喜欢上了……”
“使不得,使不得,灵君无双上仙,我一个冤死鬼,如何相配!”
“不过灵君,真是无比好看”
九月心中矛盾,脸上神情随之反复。
“七日大限将至,姑娘是否感到些不适?”,孟婆问!
“没有,没有,想起些往事”,九月答道,赶紧收拾起放肆念想。
隔日,天色放亮,古河花海,又是一眼美景。
九月得空便偷望对岸,奈何天不遂人愿,石灵君再没现出身来,那一袭白衣长锦袍,清美容颜,只能反复在记忆中搜寻。
又过一日,心中痴想愈加强烈。九月甚至想跳下忘川河,引来灵君相救,若他有意,必然搭救,趁此一诉衷肠,兴许可以和孟婆婆一样,就留在这黄泉路,千年相伴,该是多好。
想归想,心中暗自有万千波澜,明面上却风平浪静。大红灯笼挂起时,孟婆婆告诫,明早入轮回,若耽搁过了时辰,便魂飞魄散。夜色如水,一夜不合眼,心中尽是惆怅。
天明时,孟婆婆几番催促,九月还在亭中里磨磨蹭蹭,到了最后一个时辰也还未动身。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似吃了熊心豹子胆,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亭外,往奈何桥那头行去,行了十余步,提起碎花柳裙,轻快跑起来。
桥上青衣少女似一只燕尾蝶翩飞,飞过石桥,飞进彼岸花海。
“谢灵君救命之恩”,少女立在三生石前,隔着一臂远,行礼言道。
凝视片刻。万千情愫终究说不出口。
“愿灵君不再孤独!恕九月无礼!”
九月轻声道!
说罢,伸出玉臂,闭目搂住了三生石,石头上流光暗涌。
短暂相拥,似完成了莫大心愿,少女无比欣喜。松开手臂,复看一眼,笑中带泪,转身蹦跳着回了孟婆亭,端一碗遗忘汤喝下,再向着孟婆躬身行大礼,道:
“孟婆婆保重,九月此生已无憾,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