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怎么给自己打气,心情还是很低落。
我将整只右手泡在井水里,望着窗外发呆。
这只打肿的手,就是墨潜对我的警告吧?
从没见过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我这算不算是……失恋了?
那么该不该找芊芊倾诉一下呢……她会不会又笑我一顿!
我面朝窗外目光涣散,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男装的长得很像芊芊的人。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幻觉里芊芊居然还变成男的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那男版芊芊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秋秋!”
居然还说话了?
我目光聚拢,眨了眨眼,他又接着说话:“秋秋,你傻了?”说着就开始揉我的脸。
触感是真的。
所以其实是真实的人?!
我“啊”地叫了一声,“芊芊?”
“终于回魂了?”
“你怎么……扮成男的?”我上下打量她。穿这一身白色男装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扮成男的,出行更方便嘛。而且后院墙上那个狗洞更好钻。”她啪地一声打开一把折扇,上面俨然写着“风流倜傥”四个大字。
我汗颜。她了解得倒是清楚啊。
“你手还肿着吗?”
提到手我立马心情又低落了,芊芊见状岔开话题:“好了别这么消沉,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她带着我贼兮兮地溜到后院的墙角根,我对着那个狗洞挣扎了半响,正决定要钻进去,却听见芊芊叫我一声。
“你真要钻狗洞?”芊芊站在不远处靠墙的柴堆上笑得狡黠。
我瞬间垮下脸,头顶有一团名为“怨念”的乌云在盘旋。
耍我?居然耍我?居然是在耍我……
我就说嘛……钻狗洞进来衣服怎么会那么干净……啊为什么我怎么才意识到这一点破绽!
“啊哈哈哈哈——”芊芊笑得花枝乱颤,“秋秋你太可爱了,来给我摸摸头~”
“谁!谁在那里!”竹林外突然响起家丁的喝声。
我惊得寒毛炸起,“快上来!”芊芊说着翻过墙,我连忙爬上柴堆翻过去,脚很快触到实物。原来墙的另一边早有张桌子垫着。
“上车!”芊芊在几步开外的马车边冲我喊。
我这辈子还从没有那么矫捷过,墙那头墨府家丁的呼喝声如鞭子一样在屁股后面抽我,我如猴子一样飞快窜上马车,枣红马嘶吼一声绝尘而去。
瘫在马车里,我嘘了口气放松下来,“我的亲娘,吓死我了。诶不对你跑就算了为什么我也要跟着跑……”
“秋秋,这样像不像翻墙私奔的情侣?”她的笑不知为何有些……嗯,像狼。
我一阵恶寒,飞快缩到马车角落,“少来,好恶心。”
“嘿嘿嘿,”芊芊伸出她的魔爪,“秋秋来给我摸摸头。”
“赶紧走开!”我嫌弃道。
尽管不停地反抗,等下车的时候我还是变成一副衣冠不整蓬头乱发的样子。嗯?这么说好像我作为一个良家妇女被那啥了一样?
芊芊一脸吃饱餍足神清气爽地下车,见我阴云密布的脸又是一笑,走过来搭着我肩膀,“别生气嘛,走带你看风景去。”
马车停在河岸边上,入目是一片新绿,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刚下完雨不久,河面上雾汽氤氲,对岸的碧色被晕染得朦胧、迷离。
一颗古树斜横在水面上,低垂的枝条一下一下点在水面,碧绿的涟漪静静荡开。
多得是这样不安分的树,将枝条伸向河面,层层叠叠挤成连绵的一片,模糊了河与案的界线。
水雾沁人心脾,我在岸边的茵茵草地上坐下,舒服地吸了口气,“好舒服。”
“就知道你会喜欢。”芊芊的丹凤眼眯成一线,“往上游走有一个小岛,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听眼睛立马亮晶晶地,她贼笑着又凑了上来给我个熊抱。“头发又被你弄乱了!”
“啊哈哈,忍不住啊。”她笑得没心没肺。
“是吗?你有忍过吗?”我斜眼瞟她。
“忍多了伤身的知道不。”
“……”怎么觉得这话题越说越奇怪了?
小岛离河岸不远,中间可并排行两艘船,我和芊芊撑着竹排划了不过十七八下便到了。岛上郁郁葱葱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
刚上岸,一阵礼乐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妙龄女子的嘻笑声。我回头,见一艘悬银铃缀彩带的二层房船往小岛的方向驶近,二楼游廊上三三两两站着些花季少女,其中一人穿着贵气逼人的紫裳。
隐约看见了那人的脸,我立马寒毛倒竖钻进了杂草丛里,拉住走在前面的芊芊蹲下。
“怎么了?”
“嘘,”我压低声音,“龙潇潇在那艘船上。”
“哦,”她满不在乎,“你那么怕她?”
“能避则避吧,我不想和她碰面,让她又有机会在我面前洋洋自得一番。”
“是因为墨潜的原因?”
“嗯。她不知怎么知道了墨潜是墨大人的儿子,又知道了我在墨府当丫头,于是就有意无意地寻我的麻烦,都跟她说过我只是个扫地的,她还是没完没了的。”我翻白眼,“女人真是小心眼。”
“难道你不是?”她揶揄地看我。
“我……是女孩子。”一句话惹得她噗笑一声。我又接着道:“你说,我这样没有威胁力的人,她干嘛还把我当假想的情敌?”
“谁知道,说不定她嫉妒你可以住得离墨潜那么近。”
“哦,那这扫地丫头我让给她做好了。”我眯着死鱼眼道。
“好了,别因为她扫了兴。咦,这儿有鸡矢藤。”
我好奇地凑过去,“鸡矢藤?干什么用的?”
“鸡矢藤,味甘、微苦,性平。具有祛风利湿,止痛解毒,消食化积,活血消肿之功效。”
“芊芊你还懂这个,你学了医术?”
“嗯,我爹以前是宫里的御医,所以我也学了几手。”
“好厉害。那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自来到蒲州以来,我从未如此轻松愉快过。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不需要朋友,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以为与别人保持距离就可以避免被别人伤害,以为不与别人来往就可以避免伤害别人。就这样自以为是地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过着自以为平静安和的生活。
一年了……都快忘了快乐是什么滋味了。
快忘了,如何微笑了。
将我送到墨府后门,芊芊便离开了。等马车走了老远我才反应过来,“诶!桌子收走了你叫我怎么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