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天地被一片雪毯厚厚裹着,万物在雪下深眠,四处透着慵懒地静谧。
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秋秋,你给我起来!”一个肉肉地、极有弹性地身子掀开被子压到我身上。
“我不!坚决不!院子里的梧桐都冬眠了凭什么我不可以?”我眼睛闭着一手推她一手找被子,“你好冷啊别碰着我。”
唉芊芊你跟梅东年去外边逍遥多好啊,一回来就喜欢调戏我。
“你想跟梧桐一样冬眠啊?那你去院子里和梧桐一样杵在那儿吧,天寒地冻地看你冬不冬眠。”
“我不啊……”我滚来滚去地撒娇。
“天啊,为了睡觉你已经越来越无耻了。不过……秋秋你好可爱~”她一边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一边嫌弃我,“嗯好香的汗臭味……你赶紧起来,看你睡成什么样子了,本来就丑现在这样更丑了。”
“虽然我长得一点也不倾国倾城……但是你不要强调这点好嘛?”
“没事,我不嫌弃你,”她邪邪笑着使出杀手锏,“来,再不起床就给我亲一口。”
一阵恶寒自心起,我呲溜一下麻利地滚下了床,在铺满整个地板的羊绒毯上打滚,滚到火炉边抱住它感慨道:“啊,在这里睡也不错……”
“岑静秋……”听她这声音似乎已经青筋暴突了,同时一堆衣服被甩到了我头上,“给我穿好衣服!有人一早就过来店里,已经等你半天了。”她将“半天”两字加重语气。
“哦,”我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看了眼窗外,“已经晌午了?我还没睡够呢。”
“你干脆永世长眠好了,”她抄起檀木架上的带鞘长剑,“来,我帮你。”
“哎,别别别,我这都起来了好吧,再说你平时睡得跟我一样勤快好吧……”见她手中的剑晃了晃,我识趣地闭了嘴,套上裘衣又披了条披风才出了暖阁。
经过湖面上的九曲游廊,湖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夏日里繁盛的睡莲此时只剩些枯叶,残影被定格在晶莹剔透的湖冰里,倒别有一番风味。
湖边的柳树只剩些枝条在风中瑟瑟发抖,随意种下的几株腊梅则相反地散发着勃勃生机,素心梅那点点淡黄成了冬日里最鲜活的颜色。湖边的小院子正中种着唯一一棵梧桐,秋日金黄的叶片落得干干净净,生命的力量被封存在漆黑的枝干里,在空中有力地舒展开来,雪花簌簌地落在其上,莹白与乌黑组成一副禅意的水墨画。
风夹着雪花划过,我一身白衣乘着风雪摇曳。
“好冷。”我哆嗦了一下,裹紧了披风,加速往改成了店铺的前厅走。
“许久不见,姐姐变漂亮了。”一听这不知几分真假的声音,我刚刚欣赏美景的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抬头一看,一个衣着华贵颜色艳丽的年轻少妇正站在前厅的后门,看样子是在等我,肤色还是有点偏黄,但已经细腻红润了不少,虽然才十五岁但已有初为人妇的样子了。
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强忍住掉头走人的念头,声音冷如此刻的寒风:“有事?”
不是我不想多说。我怕再多说一个字就要伤人。
“姐姐……”她又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面容,上前走了一步,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
“我当初说得还不够清楚是吧?”我语速极快,像刀子一般,“还是我说得不够狠?”
“姐姐……”
“够了!”我吼了一声,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我到底要如何说你才能明白?我很懒,我很单纯,但凡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很麻烦,很累,明白吗?不管明不明白,你都请回吧。”
她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不再说话,极缓极缓地转身,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不要妄想你走得慢会等到我的后悔,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不曾后悔过,你一来就更不可能。”我冷冷地加上这一句,她果然走得快了,身影很快出了前门,门关上前我看见了门口停的豪华马车。
既然过得那么好,就不要再来打搅我了。
你都嫁给那个有钱人了,你姐我十八了还没嫁出去呢。
我进了前厅给自己倒了杯梅花茶,一口气喝干了才冲着温芊发牢骚:“你怎么放她进来了?还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就是你说过的堂妹啊?”刚刚一直在我身后看热闹的温芊呈无辜状耸肩,“我又没见过她本人。”
“她找我的时候难道没有自报家门?报了家门难道你还不知道?”
见被我拆穿了,她才收起玩笑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见见她,做个了结。”
我沉默着在桃心木桌前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梅花茶,见她坐了顺手也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雾在眼前蒸腾,带着腊梅特有的清冽香气。
她的面容在雾气中变得迷蒙,我的眼神也跟着迷蒙起来。
“我跟她还有什么可了结的?我跟她之间的情谊,反反复复早就耗得一干二净了。”
她来了兴致,凑近我道:“你跟她的事一直没跟我仔细说呢,要不现在说说?”
我看了看大门口,道:“反正大冷天的也不会有客人,就跟你说说吧。”
店里摆着许多小巧精致的盆栽。虽然店里比外面暖和了许多,但它们大多没有什么精神,都在养精蓄锐准备在来年的花季绽放异彩。虽没有多少开花的植物,店里依旧飘着一股清香,它来自于壁橱上摆放的花茶。每一种花含苞待放时最为美好的色香味被封存其内。
我们就在这碧叶花香间,开始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