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对这样明明可以很受欢迎却冷漠地拒绝别人的人，又羡慕又觉得可惜。
你不要朋友，可以给我呀！
浪费！
这样从来都无视别人的人，居然在刚才看了我一眼，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了一把。
因为平时，都是我在看他。
躲在学堂的角落里，趁着别人四处走动的时候，假装若有似无地看他一眼。
躲在散学的人潮里，假装无意间视线扫过他的背影。
在墨府的院子里扫地，如果偶尔看见墨潜从另一条小路经过，立马就近找地方躲，偷偷目送他远去。
很多时候，其实没有刻意地去寻找他，但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人群，总会落在他的身上。
像是他的身上有一股力量，总会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
偶尔地，不知是无意间还是察觉到了我，他清冷的目光会偏向我的方向。而我则飞快地在他的视线到达前收回目光，努力让面上显得淡定平常。
一直以来，这份别样的情愫都被我小心翼翼地藏着，从未被人察觉——别人从未在意过我，又如何察觉。
见到芊芊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两天她因为家事不来学府，我又变成孤魂野鬼一个，飘荡在学府的阴暗角落。
人一旦知道了拥有一件东西的美好，就会想着一直拥有下去该多好，当再失去时会很煎熬。
而我才拥有了短暂的一天。而且很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拥有了。
像是生命缺了一角，空落落地，又忐忑不安，担心过两天她见到我是不是不愿意理我了。
漫长的两天过去，正好到我最期待的一天，这一日有武术课。
墨清远大人是一个视男女为平等的人，他相信巾帼在武术方面也可以超过须眉，极为鼓励女学生去学武术，但并不强求。
我作为一个弱小容易受欺负的女子，为了自保当然是要学的，不但学而且学得很卖力。
这次的武术课有些特别，武术先生要在武场设擂台，学生可自行上台守擂，连胜十人便可晋级下次武术课的十强之争。
诺大的武场高高搭起六座擂台，以鲜红的朱漆栏杆围着，各台上皆有一大鼓，各有一位先生手持纸笔记录结果。
一听是打擂台，男学生们的男儿血性都被激发出来，当下喧闹着将六个擂台围住。
我一个人站在人群最外面，有些无精打采。
芊芊还没来。
我涣散的视线在人堆里来回扫，每一遍只扫到了墨潜瘦长的背影，连一个与芊芊相似的人都没发现。
芊芊的脸虽然清秀，但她的背影与那些温婉的姑娘家大不相同，带着她独有的一份宽厚大气。
我的视线再一次扫过人群，刚想放弃突然又将视线挪回去。
一片灰麻麻的人堆里，出现一张白得耀眼的脸，因为被人挤得一直挪位置，眉头微微皱起来。
我低落的心像是躺在一片云里一直往上升。见她挤了一会儿总算是挤出来了，我按捺住雀跃的心，慢慢挪到她身边，怯怯地同她打招呼：“你也来啦。”
说完又开始忐忑，这招呼打得也太逊了，她是不是会敷衍我一下就走了？
“嗯。”这个回答确实够敷衍的，而且语气冷淡。
不过很快她又接着问我：“我叫你秋秋吧？”
秋秋？一点也不好听……
不过这会儿她愿意理我我已是千恩万谢了，哪还敢说这大实话，连忙点头说好。
“秋秋，你学武术吗？”
我点头。
“学得怎么样？”
我沉吟一下，回道：“在女学生里也就中上游吧。”
整个学府学武的女学生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人，其中还有些学武不过图个新鲜，热度一过便懈怠了，半数左右是抱着学武的心来并坚持下来，有武学天分的只那么二三人罢了。我是属于第二种人。
男学生都是要求学武的，武场里熙熙攘攘集合了数百学生，女学生几乎被男学生淹没，很难见着，这还是多了一些女学生来看热闹的结果，平时演武场里女学生更是少见。
众人闹哄哄围到了擂台前却又胆怯起来，互相推搡怂恿着别人上台，演变成台下围满人却无人上台的尴尬局面。
这时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你们男人怎么都婆婆妈妈的，没男人敢上就换我们女人来。”话音落下，一个窈窕女子身轻如燕飞上擂台。
其他的擂台也陆续有人上台，不过女子却是再没有第二个。
唯一一位女子昂头叉腰，艳若桃李的面容上神情傲慢，轻蔑地目光扫视众人，锁定了目标：“墨潜，你可敢跟我一战？”
她从兵器架上抄了把长枪指向站在最外面的墨潜，阳光撒在她脸上透着红晕。
“这是龙潇潇。”我低声给芊芊介绍。
不跟人打交道的我在蒲州学府呆了一年也没认得多少人，不过龙潇潇的名字被人提得多了还是有几分印象。她是女学生里为数不多的有武学天分的人之一，仗着这点在学府里横行霸道，她也是唯一一个坚持到现在依旧在纠缠墨潜的人，堪称顶级牛皮膏药。
墨潜睨她一眼，表情淡漠地移开视线。
“墨潜！”龙潇潇气得跺脚，“你不答应我，我以后就天天缠着你！”
他连一点反应都不再给。
也对，她现在就已经天天缠着墨潜了，打不打有什么分别。
龙潇潇眼珠一转，又道：“这样，你要是赢了，我就保证永远不再烦你。”
他直接转身就走。
“墨潜！”龙潇潇忍无可忍地尖叫一声，直接从台上跃下来，一路踩着人头飞过去拦住他，手里的长枪狠狠地甩了过去。
墨潜淡定地伸了一只手。
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觉得一阵虚影晃过，眼前一花，龙潇潇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那杆长枪就插在紧贴她脖子的地方，枪杆还在震颤。
众人张大嘴呆滞地望着，都忘了发出声音。
墨潜绕过她继续往武场外走，台上负责记录的先生喊住他：“你打赢了，须得留下来守擂。”
墨潜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先生一眼，居然走回去站到了擂台上。
从没见过他这么听先生的话！平时都是直接无视的！
台下学生又喧闹起来。先生朗声问谁上来挑战，却是没有一个人应。
墨潜目光扫视台下，往我的方向停了。这时我和芊芊已经凑到了人堆里，身边不少人见墨潜望着这边都骚动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很粗旷的男人大笑三声道：“我来同你打！”
他不理那男子，伸出右手指向了……
我？！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怎么会是我？！我上去那不是要被打死！
“对，就是你。”他淡漠道。
四面八方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我身上，大多数都是不敢置信，剩下的都是“一介女流怎么可能赢得了”。
这么看扁我真的好吗？！
我被周围人一激，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我当下便冷哼一声，从容不迫地……从楼梯走上去。
咳，轻功哪有那么好学的，我还没有一飞几丈高的本事呢。
无视底下一帮看客的嘘声，我冲对面笔挺如松的人抱拳行礼：
“请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