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有些颠。
睁眼首先看到的是摇晃的车顶,往左看是摇晃的车壁,往右看……是静止不动的墨潜。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他。
他以闲散的姿势靠坐着,手里拿着本书在看;柔和的光洒在他俊美的侧颜上,看着竟觉得此刻时光静谧而美好。
他宽大的黑色袖摆柔软地铺在雪白色狐皮毯上,这样的狐皮毯铺满了整个车厢。难怪我睡得那么舒服都不愿起来,要不是被颠醒了我想我能一直睡下去。
“醒了?”墨潜垂眸看书没有抬头,“醒了就放开我的衣摆。”
我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右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额呵呵。”我干笑着松开手,握得太久整个手都麻木了,我一边揉手一边看他。
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太安静了让我很别扭。
是不是该找点话说?
但他应该不想跟我说话吧。
不过太安静了我总觉得气氛很奇怪。
“那个……抓皱了你的衣服,对不起啊。”
他目光在书上缓缓移着,不理我。
“你就这样一直被我拽着?真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想到我和墨潜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他的衣服被我紧紧拽着,这情景莫名有些滑稽。
他翻了个页,依旧没理我。
“对了!那个猥琐的男人呢?不会被我砸死了吧?我还想让他吃几年牢饭长点脑子呢……”
“闭嘴。”他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却是叫我闭嘴,“你说这么多话,小腹不痛?”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被那贼人踢了两脚,别说还真的很痛……
我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车子摇摇晃晃地走着,下面垫的狐皮毯又软,不一会儿我又有了困意。
头慢慢地往下低,猛地点了一下后我又惊醒过来。
这时我看见雪白的狐皮毯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似乎是翻了个身,还弹了弹耳朵。然后它睁开眼,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与我四目相对。
羽夜?
它居然一直在这里?跟狐皮毯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啊。
它亮晶晶的眼看了我半响,张嘴“啊唔”一声咬住了我的裙摆,然后趴着不动了,除了一条尾巴在慢慢地晃。
居然这么乖?
不得不说,它一乖还真是略萌,我的魔爪蠢蠢欲动地想往它头上摸。
于是我真的摸了。刚开始它高冷地闭着眼不理我,到后来却是维持不住高冷,舒服地哼哼两声,还往我手上蹭了蹭。
我忍不住暗爽。
哼哼,任你再高冷,还不是被我温柔的抚摸给软化了?
我偷偷看墨潜一眼,他换了个姿势还在看那本书,并没有介意我摸他的狗。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辆马车是回墨府的?芊芊她去哪了?”
“辰时三刻。你受伤,所以提前送你回去,其他人午后才回。”
也就是说芊芊还在临川村咯。
“那个……有没有其他人看见我和你同乘一辆车?”如果有人看见,特别是女的看见,那我可就惨了,得变成女学生的公敌,又要站在八卦的风口浪尖上了。
“你怕别人看见?”他微微抬头看我。
“别人看见又要说我闲话,很烦的。”见他看着我,我反而把眼睛飘去其他地方。
“没人看见。”他的目光又回到书上。
“那就好。”我转眼又想到一个问题,刚想开口,他转头凉凉看我一眼。
好吧,我闭嘴。
不过还是很好奇,我拽着他的衣服,他如果不想跟我待在一起直接脱掉外衣不就好了?
难道说他只有这一套衣服?
我还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后一句,谢谢。好了我不说话了。”
随后的时间在安静中度过,既漫长又短暂。漫长是因为墨潜在旁边让我动都不敢乱动;短暂是因为好不容易有和他独处的时间,而且他看起来比以往好说话得多了,可我也没跟他说上多少话。
不过我与他的狗倒是相处得十分融洽。
马车在墨府门口停了,他合上书,冷不丁对我说:“那个人没死。会让他多吃几年牢饭的。”说完低头出了车厢。
我在他下了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他说的话听着像是个保证?
不太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慢慢下了车,跟在墨潜身后进去,羽夜与我并排跟着他,恢复了高冷的形象,一本正经地迈着方步。
我看它这正经样就起了邪念,伸手在它头上一顿温柔的抚摸后,它高冷的形象再次崩盘,挨着我又是蹭又是舔。
一人一狗还没有亲热多久,走在前面的墨潜朝后面招了招手,羽夜立刻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
我看了看他袖袍下露出的手。那手指白皙修长得不像习武之人该有的。
被这样的手握着应该很舒服吧。我忍不住这样想。
但我只能强忍住上前握住它的冲动。他说过一旦我对他有想法就赶我出去,这句话我可是牢牢记着的。
我盯着他的手走了一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我。
我抬头,见他站在台阶上神色淡淡地低头看我,问:“你还要跟着我?”
“啊?”我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我一路跟着他居然跟到了潜心园的门口。
我的脸蹭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个……没注意……再见!”
说完一阵风似地跑远。
下午芊芊随大部队回来,经过墨府顺道进来看看我,见我悠闲地躺在竹荫下睡觉,于是放心了。
“我肚子被狠狠踹了两脚,现在还在痛呢,你怎么能放心啊?”我盘腿坐在草坪上,手里无聊地把玩着三叶草。
芊芊走过来和我一样盘腿坐了,伸手摸摸我的肚子,“乖乖,摸摸就不痛了。”
……当哄孩子呢?
“你昨晚去哪了?我叫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吗,亏我还指望着你来救我。”
“有个姑娘拉着我聊天,两个人聊得高兴所以去茶楼了。那茶楼离客栈也不远啊,我没听见……哦!”她突然想起什么,“那个跟鬼一样的叫声是你的啊?”
什么?!
我用力拍她的大腿,怒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太让我失望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哎呀你的声音听起来跟巫婆一样,我还以为是哪个疯婆子在发病呢。”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手去掐她的脖子,她一面抓我的手一面笑,“那声音恐怖得呀,我都觉得渗人,然后就赶紧回客栈了,一上楼看见你倒在地上抓着墨潜的衣服,我还以为你跟他表白心意结果被他拒绝,然后拉着人家撒泼呢哈哈哈哈……”
我黑脸,“就你一个人看见了吧?没有别人吧?”
“和我聊天那姑娘跟我一块上楼的。”
我“啊”地哀嚎一声。
“怎么了啊?”芊芊还在笑。
“太丢脸了,那姑娘不会说出去吧?”我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听到我想要的答案,然而她耸耸肩:“我不知道哦。”
我又哀嚎一声。
完了啊,完了啊!这下什么难听的话都会传出去了!
芊芊笑得愈发开心,“你放心,我警告过她不要说出去的。”
我松了一口气,又在她大腿上拍了一下。这个人,不吓我会死啊!
“后来我叫那姑娘去寻先生过来,她走了之后,墨潜想扯走被你抓着的衣服,你怎么也不肯松手,他身边那只狗张嘴就想咬你,把我都给吓了一跳,连忙把它拉开了。
我叫墨潜帮忙把你扶起来,他理都不理我,我就一个人把你扛着想放回你房间里,到门口一看,我的乖乖,里面躺着个男人满脑袋的血。”芊芊佩服地看着我,“你打的?”
我点头,“我还担心太用力把他给拍死了。”
芊芊冲我竖大拇指,“牛!那男人是干什么的?劫财还是劫色?”
“大概是劫色。”我翻了个白眼,“他是眼瞎了还是饥不择食,怎么就找上我了。”
“怎么能这么说,咱秋秋虽然不是芙蓉海棠,但好歹是朵野花呀。”她攀着我肩膀说。
“我是野花,嗯……那芊芊你就是一朵奇葩。”我说着又问,“后来呢?”
“我就把你扛到我房间去了呗。墨潜被你抓着衣服只好跟着走,一个大男人也不帮帮忙。
之后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那姑娘带着先生过来,倒是来了十几个看着像是官府的人,把隔壁那男人用麻袋一装抬走了,还剩两个把我房间门关了守在外面。之后先生才过来,不过被那两个人拦着不让进来,那两个人还直接就在门外盘问起先生和那姑娘。
随后一直到天微微亮了,门外有人跟墨潜说‘马车到了’,墨潜就叫他进来把你抱着出去,再然后就上马车走了。”说到这里,芊芊突然贼兮兮地凑近我,道:
“当时我看你嘴角有血,知道你内脏肯定受了伤,就解开你的衣服察看,当时墨潜就站在床边哦。”
我腾红了脸,“他又不会看。”
“是哦,一马平川的有什么好看。”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