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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球

暴雨止歇,夜色渐浓,山坡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许久,万奎与雪痕都已经离开,此时万籁俱寂,只有窸窣虫鸣。

刚刚危机四伏的长草之中,静静躺着四具尸体,那是伏击雪痕失败后被雪痕杀死的猎人。本应已经死透了的四人,此时却突然抽搐起来,他们颤抖着,扭曲着,在草丛中蠕动,甚是骇人恐怖。

几分钟后,一团团光球从这些尸体的身上浮现出来,尸体重新变成尸体。再也一动不动。而这些奇怪的光球,散发着微弱的光,仔细注意,可以看到,那光球中心一团幽暗翻涌的黑色气雾般质感的物质。黑色被微弱光芒包裹,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这种事物闻所未闻,自然界中见所未见,但是此时就在高草丛上出现了。

光球在高草上悬浮,等待着,就像一场会议,正在等待人员列席。

感受到这些诡异事物的存在,周遭的虫鸣都止歇了。

直到尸体上不再冒出光球,悬浮在高草上的光球才开始移动,它们聚拢在一处,口吐人言。

一个稍大的黑光球说道:“我们找到了。”

“对,找到了。”

几个球沉默了,过了一会,毫无征兆的,其中一个黑球突然爆开,一团黑色粉末状的雾气散步空中。就像一个装了面粉的气球被刺破一般,并同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而其他几个黑球则开始靠近,互相摩擦,挤压,同样发出了惨厉的闷哼声,还伴随有咯咯吱吱的古怪声响,几分钟后,这些黑球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个新的更大的黑球。

大黑球内部黑雾翻涌,好像随时要把包裹他的薄薄的光膜撑爆一般,十几分钟后才渐渐停息,大黑球膨胀缩小变化了几次,似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大小,不再变化大小,而是向着雪痕离开的方向,快速的飞去。

光球越变越透明,最终在空中完全隐匿了身形。

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草随风摇摆,窸窣的虫鸣再次响起,只有它们见证了这诡异的一幕。

雪痕坐在阳光满满的教室里,同学们在写答卷。铅笔的沙沙声,橡皮的香味。

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看不懂的算式,粉笔在板面上犁过,不时刺耳地吱吱作响。一束光从窗户里投到讲台上,雪痕看见了空气中悬浮着粉尘。

这么整洁宽敞的教室?这是镇子里的学校吗?可是,我已经辍学了啊。

大家都在答卷,唯有雪痕只字未写。

我该为此而着急吗?

“雪痕?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讲台上的教师回过头来,眼镜反射太阳光。

“滚出去!你是恶魔之子,你没有资格跟大家在一起!”

不!我不是恶魔之子。

所有的学生都停下了书写,回过头来,看不见他们的眼睛,几十副眼镜都在反射阳光,散发刺眼的光芒。

“恶魔之子,滚出去!”

“恶魔之子,滚出去!”

雪痕夺路而逃。

撞开学校的大门,青石板路一直铺向繁华的街区。

这是一座恢弘的城市,西方风格的建筑高大而壮美,洁白的白玉石和大理石墙面反射着光芒。

壮丽魁伟的青铜雕像,不时变换着花样的喷泉,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墙,街道一尘不染,漏水的水鹤,嬉闹的孩童,白鸽在广场上起起落落,推着小车的商人在路边叫卖。远处的轨道车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响声远去,远处的云雾之中,更多的风格迥异的建筑若隐若现。

这是……哪里?

这不应该是现实世界,因为我们的世界……早就已经毁灭了啊!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熟悉?

世界,究竟是怎样了?

腹部的疼痛让雪痕醒了过来,揉揉脸,确信这是一场梦。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我是怎么想出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场景的呢?

这些场景太过繁华,太过奇幻,根本与现实格格不入。

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如何解释呢?好像自己真的在这样光鲜亮丽的城市中生活过一般。

雪痕紧了紧腰上的绷带,咬了一口酸涩的干粮,艰难地下咽。

他正坐在云杉粗壮的横枝上,眼前的雾海都已经散尽,天地辽阔,一片废墟之景。从树木的缝隙里可见成堆的残破机械、车辆。楼群的废墟是一个一个小方格,上面长满了灌木,像是稻田。隐约可见的高大水泥桩子鳞次栉比,延伸到远方。那是曾经的高架路桥的桥墩。路已经断裂成碎片,掩埋在树林中。远处那个圆形斗兽场一般的废墟就是东芗村。

这里曾经也是一个繁荣富庶的城市。几百年的时光,植物重新夺回了这块土地。

往南能看到那隐约的一线灰色雾气,那是毒瘴,被毒瘴笼罩的地方是无人区。往北则能看到巍峨雪山,皑皑白雪与密语之森的边界接壤。

哪里有梦中的城市?

摇摇头,雪痕驱散不切实际的猜想,在这缺衣少食、一片废墟的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恢弘的城市呢?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一支长矛箭矢一般钉在云杉的树干,只差一点,就要射中他的大腿。

是猎人的追兵!真是阴魂不散!

雪痕一个激灵,翻身下树,猴子一般在树枝间穿梭,转眼就消失在下方的密林之中。

这片密林被称为“密语之森”,村民们一直对它深有忌惮,传闻这片森林具有神奇的力量,仿佛一个远古的神祗,能够观人内心,判人生死。

受了伤的雪痕以为在这里能有一刻休息的时间,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追进来。

树木在飞退。

雪痕在丛林中奔跑,他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手不断拨开阻挡他前进的灌木荆棘,正在以他此时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前进着。

他的身后不足百米的地方,不断传来呼喝之声,那是四个追击而来的猎人。他们用土语遥相呼应,确定位置,要将雪痕包围猎杀。

雪痕的眼前开始模糊,在这剧烈的奔逃过程中,他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而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

他已经弹尽粮绝,无法再次重演山坡上以一己之力连杀五人的壮举。现在的他,连一个人都抵挡不住。

所以他只能跑。

雪痕的目标,是前方一公里处的悬崖,在这种绝境之中,要摆脱身后的追兵,也许只有跳下那悬崖才有可能。

虽然跳下悬崖也是九死一生,但是毕竟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如果被猎人的追兵抓到……他曾经也是猎人的一员,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且必定死相极惨。

且不说自己是人见人恨的“恶魔之子”,光是之前在山坡上,自己就杀了五个伏击的猎人,他们如何能善罢甘休?

雪痕咬了咬牙。

身负重伤,还要疾奔一公里,对他来说也是很难完成的任务。但是为了生存,他必须做到。

他利用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专门穿梭在那些荆棘和灌木密集的路线,这样才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不被追上。

但是猎人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保持包围队形,紧紧跟着雪痕。身后的那一个,已经接近雪痕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抵达悬崖的路程,却只行进了不到四分之一。

怎么办?

雪痕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在灌木丛中穿行。就在他拨开一片灌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面再也没有灌木了,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草地,没有高大的树木,灌木也非常稀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奔逃过程中慌不择路,竟然走到这里。这片空旷草地上几乎没有任何遮蔽,非常容易被发现。

但是已经行到此处,无法回头,雪痕只得硬着头皮加速冲过去。希望能够在被发现之前穿过这片空地。

但是他失算了。

就在他冲到空地中央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劲风响起,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猎人发动了攻击,显然是已经接近到很近的距离了。雪痕来不及回头观察,本能地低头躲避,却没有飞矛从头上飞过,相反的,却是脚下一紧,他被绊倒在地。

雪痕摔在空地上,翻滚了几周才停下。低头一看,缠住自己的是猎人的飞索,此时飞索两头都绑着一块石头,被做成了一个绊马索。正是他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猎人发出。雪痕连忙手忙脚乱地解开绊马索,虽然这简陋的绳套很容易解开,可是就是这一耽搁,追击的猎人已经尾随而至。

三个猎人从不同的方向将雪痕围在中间,人人手持长矛,作势就要下杀手。

“慢着!”甩出绊马索的猎人高喝出声,走上前来,“首领有交代,不杀,要捉活。”

其余的三个猎人被喝止了。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手,他们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开始对雪痕拳打脚踢。

“鲁鲁加!能跑?伤得还不够重!”

“首领训练!你像猎犬!你却杀自己人!畜生!”

鲁鲁加是雪痕加入猎人团体时所起的猎人名字,猎人们都叫这样的名字。

雪痕躺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对方又是刚刚失去兄弟的猎人,下手毫不留情——虽然首领有令不能杀他,但是又没说不能打残他。

雪痕尽力保护着自己的要害,但是还是挨了几下重手。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无法反抗。

那出声喝止的猎人,也没有阻止其他猎人的拳打脚踢,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默许了这种行为。

雪痕杀了猎人,已经背叛了村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敌人。

猎人对于敌人从不手软。

一记记凶狠的拳头落在身上,雪痕已经感到意识渐渐在消失。

在猎人们拳**加的缝隙中,雪痕看向远方,密林遮挡之处,有逃生的唯一希望——一道悬崖。此处距离悬崖只有几百米,但是却又如世界的尽头那般遥远。

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此处了吗?

不甘心,不甘心啊!

我不是恶魔之子!

我不是应该死的人!

雪痕在心中呐喊着,但是他的呐喊无人能够听到,即便听到,也没有人相信他,这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全村众人手持火把把他围在当中,在那个漆黑如墨的黑夜中,人影如鬼魅,他在人群的包围中尽力的解释,说出事实真相,但是回应他的只有石头和口水。

他一个个地扫视着那些围观他的人,试图找出真正的“恶魔之子”。

他确信,真正的幕后指使者,真正的凶手就在人群之中。这个人费劲心力导演了这样一出好戏,用陷阱和阴谋把他围困在这里,如同猎人围困猛兽,那么他一定也会亲眼看着这一幕,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中的阴谋得逞的快感。

此时他被三个猎人围攻,眼前却浮现出那个夜晚的景象,三个人影渐渐分裂成无数人,就像那个夜晚,围攻自己的村民们。

那一夜,他没有找出“那个人”,所有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咒骂着他,侮辱着他,没有那阴险的笑声,没有戏谑的脸,对方隐藏得很深。

雪痕会被追杀,源于一个月前,村子里发生的一件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雪痕被发现昏迷在一个密闭的谷仓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五具尸体,都是大家熟悉的村民。毋庸置疑,雪痕身负巨大的嫌疑。

他们的死状凄惨,而且非常离奇,完全不似人力所为,因此雪痕被冠以“恶魔之子”之名。村子里的法律简单粗暴,众口铄金,雪痕顷刻之间被判了死刑,为了生存他逃出了村子,成了独居猎人。

但是村子里的猎人们根本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有了山坡上的伏击和之后的追击。

又挨了几下重手,雪痕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意识仿佛正在离开脑海,飘向空中。

防护着要害的手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简直沉重得不想抬起来。

最后一丝不甘的意识萦绕在脑海:

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找到幕后凶手,我还没有为姐姐报仇。

母亲还在村子里等着事情真相大白,等着我能够正大光明地重新回到村子。

小强还和自己约好一起去学校的后山挖宝藏。

自己还有很多未做完的事情,甚至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体验过,人生才过了十几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犹如一条野狗一般。

被打死了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这条野狗并没有咬死婴儿,反而是把恶狼赶跑的英雄,这是多么悲剧的一条狗?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

雪痕又抬起手,紧紧护住要害,同时刺猬一般把自己蜷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

这拖延了猎人们把他打残的时间。

但是也只是拖延而已,照这样下去,雪痕最终还是会被打残。

就在他已经被打得头晕眼花,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吠叫,紧接着一个猎人发出哎呦一声,落在他身上的拳头立刻停止了。

雪痕向叫声方向看去,只见一只浑身纯黑的小山彪,正死死咬住一个猎人的小腿,在用力撕扯着。

正是之前雪痕所救的那只山彪,他曾想托付给行商万奎的女儿,但是突发异变,于是在山坡的伏击战中便失去了它的踪影。

没想到小山彪知恩图报,竟一路跟随着他来到此地,并向殴打他的猎人们发起了攻击。

雪痕见到小山彪,心中充满感激,但是又悲从中来:就算是成年的山彪,也不可能是猎人的对手,更何况它还如此年幼?山彪也不是能够号令山林的动物,更不可能有其他动物帮忙。它孤军奋战,必然会被猎人们杀死。

果然,被咬住小腿的猎人吃疼,一巴掌就将小山彪打得飞了出去。它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畜生东西,是鲁鲁加的,图腾吗?”

那猎人看着腿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破口大骂,几步走了过去,怒气冲冲地把小山彪抓了起来。

图腾是猎人们的信仰之物,一般以动物为原型。通过某些独特而神秘的仪式,他们甚至能够获得图腾动物的力量。图腾动物一般都是凶猛的野兽,以山彪这种柔弱的动物为图腾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其他猎人都笑了起来。

小山彪这一闹,让猎人们暂时停止了对他的殴打,雪痕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想站起,但身上的剧痛却又阻止了他。

那猎人手提山彪转回身面朝雪痕,面露恨意,嘿嘿冷笑着说:“看着,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他一只手抓住山彪的头,就要一下拧断它的脖子。山彪在他手中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他的大手。

“不!”

雪痕气得简直目眦尽裂,他无助而痛苦地大喊。

其他猎人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对于折磨雪痕,他们不遗余力。

这时,就像某个神秘的神祗回应了雪痕的呼喊,晴空中突然爆发出耀眼的一簇闪光。那是比阳光更加耀眼的闪光,如果直视它,那么几乎会被刺瞎双眼。

一簇粗大的电光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在那个猎人身上,那一瞬间他像一个巨大的灯泡,瞬间闪亮,当场死亡。山彪脱手,落到草丛中。

强光刺得雪痕眼前一片雪白。

雷声如迟到的鼓手,在闪光过后才出现。一声霹雳响彻丛林,震得鸟兽都纷纷逃窜起来,密语之森一片混乱。这声霹雳就像在头顶上炸响,震得雪痕耳中鸣响不止。

地面上的一小片青草燃烧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焦臭的味道。

怎么回事?是打仗吗?雪痕本能地抱头趴在地上,耳中轰鸣,心中震惊。

这时,一个小动物舔着雪痕的手指,雪痕现在目不视物,只能伸手去摸,发现是小山彪,连忙把它抱在怀里,蜷缩成一团,用身体把山彪保护起来。

小山彪没事,雪痕心中安心不少。

但是在那一道闪电之后,却没有任何后续,一直等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任何动静,连猎人们也没有动静。他心中疑惑,赶忙揉揉眼睛,抬头看向面前。

雪白的视野渐渐清晰。耳鸣让他听不清任何的声音。

寂静的森林,空气中有些稀疏的粉尘,就像面粉,但是不同之处在于,这些如烟似雾的粉尘中闪烁着点点亮光。就像是点点被点燃的火药。

丛林中的气味,本来是有些霉味的,但是现在却变得非常清新。其中还有一丝丝玫瑰花的香味。吸了几口带着花香的的空气,感觉头脑清醒起来,模糊的视线也终于完全清晰。

这朦朦胧胧的情景恍如梦境。雪痕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

为什么有白花花的东西呢?

揉了揉眼睛,雪痕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一个年轻女子,正悬浮在自己的面前,他双眼微闭,面色安详,似乎陷入了沉睡。

双手张开,单腿微曲,正从空中缓缓降落到地面。

丝丝烟雾围绕着她,如轻纱帷幔一般,但是却无法遮掩她那美丽曼妙的酮体,那完美的曲线,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肤,还是欲盖弥彰。

是的,她是一丝不挂的。就在雪痕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她姿态舒展地悬浮在空中。

那玫瑰般的香味正是女子身上的体香,如春风一般向着雪痕扑面而来。

女子一头金发正在爆炸的烟尘中轻舞飞扬,竟是西方人,她的年龄看起来比雪痕大,大概有二十八九岁,浑身上下透漏着熟女的气质,但是面容姣好,皮肤细嫩,吹弹可破,如少女一般。

烟雾像轻纱,巧妙地遮挡了她下面的关键部位,只能隐约看到那玉腿,雪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视下去,一直看到女人的脚尖,她那成熟的美感令雪痕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这女人的身材比雪痕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还要好不知多少倍,行商万奎的女儿若是和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万奎的女儿完全没有这种成熟的诱人的气质,否则雪痕在山坡上也许就会把持不住了。

不仅是雪痕,之前对雪痕拳打脚踢的几个猎人此时也远远地站着,看着这个纯白的西方美女发呆,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玉体横陈,春光乍泄,草地上众人都如被定身了一般。

时间仿佛停止了。

女子已经缓缓落在了地上。

她身体的周围似乎有一个无形立场,一道道流光正在律动。

长发在立场中停止了飞舞,正在缓慢地落到她的肩上。

双手也和头发一般渐渐垂落到体侧。

这时候,女子突然黛眉微蹙,呼吸渐渐变深。

随着女子的深沉的呼吸,一颗成熟的水果马上就要摔落枝头,那一刻让雪痕不由得产生了伸手去托住的本能想法。

但是雪痕马上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雷击是如何产生?西方美女从何而来?刚才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雪痕完全一无所知。不但是他,远远站着的猎人们也同样是一脸震惊,莫名其妙。

再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山彪,虽然嘴角带血,但是没有大碍,雪痕心中大定,将山彪放入背包中背在背上,思考着该如何逃脱。

猎人还环伺在侧,直接逃走肯定不行,眼前这个**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是敌是友,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西方美女却动了,就像雕像获得了生命。她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渐渐睁开双眼。在睁开眼睛的同时,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立刻蹲下身子,单手扶住额头,似乎头非常疼痛。

她醒了。

她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猎人们又后退了几步。

雪痕灵机一动,连忙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如果不仔细看,浑身是血的雪痕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在装死。

这样一来可以麻痹猎人们,二来不知这西方女子是敌是友,可以借机观察,随机应变。

现场的动静引起了西方美女的注意,她抬起头,立刻看到了面前的几人,同时也注意到自己——————低俗描写?——————,她本能地遮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一抹羞红浮现在她那很有西方特色的脸上。

她的眼睛美丽动人,目光坚毅,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一种凛冽的冷意便突然地浮现在她的周围,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一丝不挂毫无防备的美女了,一种成熟少妇的气质浮现了出来。

一直看着她的雪痕很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变化,顿时感到好像有个什么美好的花瓶被打碎了一般,心中有些隐隐的失落。

西方美女蹲在地上,——————低俗描写?——————,她带着冷意扫视整个空地,扫过了雪痕的“尸体”和被雷电击中当场死亡的猎人的尸体,最后落在远处的三个猎人身上。

三个猎人的裤子前部都鼓起好大一个包,正一脸淫邪地看着她。

美女突然站起身,快速地原地旋转了一周,如同变魔术一般,当她转回身,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丝绸绣花蕾丝勾边睡袍。黑色丝绸衬得美女更加成熟稳重,成熟美女的气质浮现。

她之前明明是一丝不挂,却莫名其妙弄来一件睡袍,难道她是个魔术师不成?

睡袍单薄轻盈,甚至有一些半透明,但是至少是有衣服遮体了,美女站起身,挺胸抬头。

她嘴角一抿,黛眉微蹙,自言自语道:“说什么没有人的荒山野岭……后勤部的那群混蛋,回去一定要阉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雪痕心中一震,不由得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西方美女说这话的时候,用的竟然是东方云莱语。而且口音纯正,仿佛是雪国本地土生土长的一般。

美女似乎发现了什么,眼光流转,若有若无地扫了地上的雪痕一眼。

雪痕连忙又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心中连说糟糕。

美女向前走来,雪痕心中惴惴:她莫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装死?

赤果的玉足踏在烧焦的青草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响,雪痕心中也越来越不安。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打架:

“逃吧!快逃!”

“不!太诡异了,不能动,要继续装死!”

那一刻雪痕心脏都快要爆炸,他的紧张既有对危险的恐惧,还有一丝“偷看了美女果体,生怕被人家当场抓住”的恐惧感。

虽说她是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但是看了总是有些心虚。

在雪痕的感觉中,美女的这几步走得是那么地缓慢,仿佛是出来郊游。

突然,一阵疼痛感从手上传来,竟是美女踩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脚心柔软,体重也有限,赤足踩在手背上并不是很痛,但是倒霉的是雪痕手心下面的地上却好有些石子,咯得雪痕手心生疼。

尼玛,你踩到东西了你知道吗?

他本能地想要抽手,但是那一刻突然思维电闪,强忍住了抽手的本能。忍着疼痛,一动不动。

他现在可是在装死,要是动了,不就前功尽弃?

美女的脚在雪痕手背上碾压着,随着她的步伐,重心落在这只脚上,对雪痕的手的压力就瞬间骤增。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非常微妙的,手背贴着美女柔软的脚心,就像被踩背般舒服。而另一面却被石头扎得痛不欲生。

雪痕甚至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脚心里的细微变化:踩到手的时候,她脚心肌肉收紧又放松,在雪痕的手背上微微碾动,好像她的脚对于这次亲密接触也感到意外,试图另换个平坦的落脚点,但是压力却来得猝不及防,主人的重心变换让她与雪痕的手强制结合。足弓的弧度和雪痕手背的弧度又十分吻合,于是脚心瞬间与手背全方位紧密贴合,像赤身裸体的男女紧紧拥抱。

而雪痕觉得就像有一条大鱼死在了手背上。然后有一艘船碾过这条死鱼。

雪痕咬牙强忍痛楚,一动不动,他知道,双方肌肤相接,自己手上的变化一定也逃不过对方的感知。所以他忍痛的同时还要放松手上的肌肉,以免被察觉到他是个活人。

这一脚其实只是正常迈出的一步,但在雪痕感觉中,这一步迈得沧海桑田。

终于,美女踩过了雪痕的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大踏步向前走去,迈过了雪痕的“尸体”。

睡袍的裙摆荡起一股香风,裙底风光昙花一现。

雪痕如获大赦,心中大气长舒,脸上表情都扭曲了,手却不敢收回。

他看着美女的背影,从这个角度,美女看似毫无防备,美好的背部曲线在半透明的睡袍中若隐若现。雪痕心说,如果现在突然暴起偷袭,一定能制服这个弱女子。

但是现在三个猎人的威胁还在,没有行动的必要。

哼,这次小爷放过你了,别让我再遇到你,否则一定把你扒个精光,捆在床上,然后……挠你脚心一小时。

美女越过雪痕,伸手向三个猎人一指,朱唇轻启:“你们,自挖双眼吧。”

犹如一个霹雳,把雪痕的意淫击碎。

语气如此缓和,却饱含着威严。流利的东方语,从一个西方美少妇口中吐出,而且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如此嚣张狠毒!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雪痕全身僵硬,汗流浃背,一动都不敢动。

三个猎人之前在同伴被雷电击中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跳出圈外,远远观察,没有轻举妄动,现在听到她以流利的东方语说出这般狠话,三人遥遥对望了一眼,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猎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猎人越众而出:“外国小妞,你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不?”

他裤子鼓胀,眼中流露淫色。显然是对西方美女心怀不轨。

“阿斯路路,不要小看!她是……”三人中的领队出声喝止。

名为阿斯路路的猎人不屑地哈哈大笑:“待我抓了小妞,哥们儿们尝尝!”

说着,他已经向美女走去。

“哼!”身着丝绸睡袍的西方美女一声冷哼。

她和那猎人相距十几米,也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动作或者发出什么暗器,但是阿斯路路却像牵线木偶一般随着她的一声冷哼扑倒在灌木丛中,就像是他为了躲避手榴弹而卧倒了一般。

但是没有人扔手榴弹,他也不应该卧倒。

灌木丛中发出一声低呼:“啊!唔……女巫!妖法!”

只见阿斯路路在灌木丛中坐起,一手捂住双眼,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摔倒的时候被灌木戳瞎了眼睛。

猎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戳瞎了眼睛也没有发出惨叫,但是他心中恐惧却在这一句低呼中展露无遗:他惧怕了,他把这诡异的一幕归结为女巫的妖术。

雪痕和另外两个猎人都很震惊,不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痕离得较近,他能够确定美少妇并没有丢出任何物体。相距几米之外的阿斯路路就那样摔倒了,倒得那么不自然,连伸手撑地、遮挡的动作都没有,竟被树枝戳瞎了眼睛。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阿斯路路,把他塞到灌木丛里。

这简直是妖术。

“她是念师!”猎人领队说出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猜测,现在从她的手段上已经能够确定无疑,她绝对是念师。

“念师?传说中的?”

听到领队的话,雪痕心中也无比震惊,他无数次听说念师的传闻,在村子的议事厅中还有一尊念师的小铜像,雕刻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据说他曾在百年之前出现,以一人之力对抗天灾,解救了无数山民的生命,之后他挥挥衣袖,飘然离去,只留下念师之名。

在传闻中念师有通天彻地之能,是仙人、神祗、大罗金仙转世,但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不可能!念师是男人,她只是个妖女!”

“就算是念师要杀我们,也不能!”

猎人们犹豫了片刻,愤怒战胜了恐惧,他们果断地发动了攻击。

四根飞矛破空而来。

剩下的两个猎人也已经看出,对手绝非常人,必须全力应对。

因此他们一出手就毫无保留,使出了双手投矛的绝技。双手左右开弓,每人连射两支飞矛。在投出飞矛的同时,他们还同时向两个方向移动,使飞矛从四个不同方位攻向对手,配合默契,战术犀利。

飞矛破空,疾风阵阵,袭向衣单体薄的西方美女。犹如飞鸟袭击水中游鱼。

只见美女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只用一只手?能够挡住四支飞矛吗?

况且她的抬手速度很慢,飞矛倏然而至,她手还没有抬起来。

她腰背微挺,中门大开,这难道是什么厉害的武功架势?

四根长矛分四个方向射向美女,此时她已经避无可避。

就在雪痕认为她要被飞矛射穿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见一声炸响,在刚才的飞矛飞行的路径上,突然出现盘子一样的空气波纹一闪而逝。那是某个高速飞行的物体超过了音速,在突破音障时留下的音椎。

而飞矛此时已经完全消失。

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两个猎人的身体同时爆开,就像体内有一颗炸弹同时爆炸了一般。猎人们尸体的碎块到处横飞。

美女的手这时才抬到嘴边,她微微仰头,打了一个哈欠,淡淡地道:“无聊。”

她抬手挺腰的动作竟然只是为了打个哈欠!

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物体突破了音障,击中了猎人,没有人知道。

“让你们留下眼睛,你们却非要把命也留下……”

灌木丛边的猎人愣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顾不得眼睛被刺瞎的疼痛,掉头钻进灌木丛中,横冲直撞地逃走了。

而西方美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雪痕脸色惨白,全身僵硬,后背的衣服几乎都被汗湿透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死了两个猎人好手?是传说中的地雷吗?她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本以为这女人的出现会是自己逃跑的机会,没想到刚逃出火坑又跳进了油锅啊。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希望美女快些离开。

只要她走了,自己就可以逃走。

但是就在这时,美女慵懒而恐怖的声音响起:“起来吧,别装死了。”

一股冷意从头到脚。

是试探!一定是试探!她不可能发现我的。

雪痕心中抱着一丝侥幸,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人的手会有体温吗?”美女转回头,向雪痕走来:“是要我拉你起来吗?”

尼玛,刚死的不行吗?

听到美女这话,那一刻雪痕全部的希望都破灭了,趁美女距他还有几米,他再不犹豫,立刻翻身而起,向灌木丛中窜去。

身后传来了那西方美女正宗的东方语:“跑吧!小男孩!看看你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这纯正的东方口吻在西方人嘴里说出来违和感非常强,但是雪痕此时已经顾不得想这些。

他更不会停下来,他以更快的速度向他的既定目标:悬崖奔去。

西方美女没有继续追来,她被雪痕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雪痕跑了十几分钟,确定自己已经离那片空地很远了,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脑海中还在混乱地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晴空霹雳,凭空出现的满口东方语的西方美女,突破音障的飞行物,人体爆炸。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超乎他贫瘠的想象。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摆脱了危机。猎人被突然出现的神秘西方美女所杀,而神秘西方美女也没有追来,所以他完全可以放慢行进速度,甚至在路上就停下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这样想着,他渐渐放慢了速度,拿下身后的背包。打开一看,却吃了一惊:小山彪不见了!

难道是路上跑得太急掉了?雪痕四处张望,没有山彪的踪迹。

他又在背包中翻找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山彪,但也没有血迹,他渐渐冷静下来,心想也许是山彪受不了颠簸,自己跑掉了。在装包的时候,山彪伤势不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

它毕竟是野兽,不是家猫,在雪痕的照料下已经度过了年幼时最危险的阶段。现在独自在丛林中也是能生存的,以后定有再见之日。想到这里雪痕放心了一些,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失落。

他收拾心情,准备重新上路,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前方树丛中有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颜色:鲜艳的红色。

在这丛林中,鲜艳的红色是最不应该出现的。没有任何植物有这么大片红色的外观。动物就更加不可能,昆虫若是聚集起来,倒是有可能,但是雪痕从未见过那种情景,至于血液,血液的颜色也没有这么红。

雪痕立刻蹲了下来。从灌木的缝隙中,他紧张地观察着那个鲜艳的红色物体。

那是一个漂浮在距地面一米高的空中的球体,外观是鲜艳的红色,就像涂了红色的油漆,但是那光泽和亮度,比雪痕见过的任何油漆都要亮丽。不仅如此,在那球体上面还有几道曲线凹槽,一道道流光沿着那些曲线在循环流动、闪烁。

这是一个雪痕从未见过的事物。他紧张地在草丛里蹲伏了半天,发现那东西只是不断发光,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而且它的大小不像能够容纳一个人,所以才大着胆子靠近了一点。

在离它三米远的地方,雪痕看清了它的样子,它非常像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棒球。直径与救生圈外径相仿,表面非常光滑,似乎是涂了难以想象的神奇油漆,颜色红得刺眼。在球体上有棒球一样的曲线纹路,一道道流光就在那纹路中闪烁。在那纹路周围,有着很多细小的黑色的文字和数字,在那曲线纹路围成的一个半圆形中,有一个大大的数字:8。

雪痕对这个数字首先有了异样的感觉:这个“8”字的写法和雪国的写法略有不同,雪国的写法是上面的圈比下面的大,而这个“8”却是上下一般大。

此时,那个“8”正在一明一暗地呼吸一般地闪烁着。

这个红色大棒球的精细程度也同样令雪痕感到吃惊:在现世,他见过的保存最好的,最精细的一台仪器,是学校里的一个双筒望远镜。那是在一次博物课上老师拿出来展示的古董,从老师们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便可看出那东西的珍贵。雪痕和其他学生一样,啧啧称赞那望远镜的制作工艺的精湛,现在仍记忆犹新。

可是若是和这个红色大棒球一比,那望远镜就是墓葬品。

那望远镜毕竟是一百年前的东西,岁月留下的痕迹就是氧化、腐蚀,它的表面布满了这些痕迹。而面前这个红色大棒球,却毫无破损,没有一点氧化、腐蚀的痕迹。就像是昨天才出厂的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雪痕想不明白,以他的生活环境,和所受的浅薄的教育,是根本无法想明白的。

就在他思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这个球体却突然发生了一个变化:在它的表面,那个大大的数字“8”突然变成了“7”。

这个变化对雪痕来说就如同一声枪响,他瞬间掉头,向远离红球的方向加速冲去。

尼玛!这是一个炸弹!雪痕脑海中一个念头瞬间炸响。

就算他再土再无知,他也知道这种倒计时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红色炸弹。一边跑,他一边祈祷着不要爆炸。

他绕了一个大圈,终于重新走上了去悬崖的路,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或听到爆炸,雪痕稍微松了口气。现在已经距离那个红球炸弹很远了,但是雪痕还是不太放心。他又保持着奔跑,向前行进了几百米。

直到腹部的伤口传来剧痛,他才停下来。汗如雨下。

他找了一块低洼的地势,躺倒在里面,因为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所以现在的距离他也不能确定安全,在这低洼地里,会相对安全一些,即便被炸弹的爆炸冲击波波及,也会因为地势的原因而受到最小的损伤。

在低洼地里雪痕用裹腰重新包扎了伤口(猎人的裹腰都可以拆卸成绷带),躺了半天,依然没有听到爆炸声。

他爬出低洼地的边缘向来时的方向看去,就像一个战士爬出战壕观察敌情,看了半天,没有看到任何火光、浓烟以及其他的炸弹爆炸的迹象。

什么嘛,吓了我一跳。雪痕沮丧地想到,要么是那并不是炸弹,要么就是那炸弹的威力很小。

但是过了一会,他又想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炸弹还没有爆炸。

他看到8变成7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分钟,但是究竟8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他并没有看到9变成8的过程,所以这倒计时可能是以二十分钟为1单位进行计数,也可能是一小时为1单位计数,甚至可能是以1天乃至更长的时间为1单位进行计数的。

现在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无论它什么时候爆炸,只要下了悬崖,则会进入一个非常低的地势,那么爆炸的威力即便再大,也几乎不可能波及身处悬崖之下的自己。

想到这里,雪痕决定继续前进。

他拨开身前的灌木丛,正要迈步,却险些摔倒。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色丝绸睡袍的西方女子。

她赤脚站在一张约四米见方的大大的野餐布上,野餐布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瓶瓶罐罐,雨伞排球,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小型机械。西方女人双手叉腰,正用赤脚拨弄着地上的凌乱事物,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可恶,什么都有,就是装衣服的不见了……”

不是那西方美女又是何人?

雪痕掉头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速度比自己还快,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跑到了自己前面堵截自己?

地上的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丛林里难道有一个货站不成?

雪痕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只见那西方美女并没有一点要追的意思,她站在野餐布上,自顾自地发着脾气,把东西踢得到处都是。

雪痕不止不歇地又跑了半个小时。期间除了一口泉水之外,他水米未进。他的伤势不妙,体力也已经不支,但是巨大的恐惧压迫着他,逼着他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这次他的方向是悬崖的一端,是之前线路的中垂线,这条路线和之前的路线没有任何重叠,一路上他还时刻注意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他认为上一次有可能是因为看到红色炸弹,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因而没有发现对方的追踪和超越。这次他可是全神贯注,绝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但是几分钟后,他看到的东西,令他如堕冰窖。

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红色球体,就像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棒球,道道流光在它表面的曲线结构中流动。它表面有一个大大的数字:“5”

雪痕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掉头逃走,他的震惊瞬间转为愤怒。一种被玩弄般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落入了一个阴险的陷阱之中。这是雪痕的第一反应。

布置这个陷阱的,很可能就是那个诡异的西方女人。对方一定是预测了自己的逃跑路线,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放下这醒目的红色球体来吓唬自己。

现在上面的数字是5,如果它与自己之前遇到的红球有联系的话,那么说明很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它只倒计时了两个数字。雪痕因此也不怕它立刻爆炸,他绕着红球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遍这个球体,它的外观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崭新无暇。

丛林中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些奇怪的红球?这无疑和那道雷电,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西方女人有关联。但是又找不到任何的关联。

离开时雪痕灵机一动,折了一段树枝插在球下方的地面上。又捡了几个表面有孢子粉尘的蘑菇,像粉笔一样,在红球表面轻轻涂抹了一番。这样是为了做记号,无论是球体移动了,还是场景有变化,在他下次来的时候都会立刻发现。

最好不会有下次了。雪痕狠狠地看了一眼红球,转身离去。

他以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相同的轨迹向远方跑去。为了确保路线不被预测,这一次他走的是之字形的路线。

但是几十分钟后,他就再次崩溃了。

拨开一片灌木,他看到灌木后面的一片空地上,铺着一张四米见方的野餐布,西方女人正在野餐布旁边支起一个架子,脚边还放着一个工具箱大小的机械装置,看起来像是——一个烤炉。

而她身后,野餐布的另一边,一张躺椅已经支好,躺椅很大,根本不可能是随身携带的。

西方美女正在摆弄那个烤炉状的机械。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男孩,又见面了。”

没等她回头,雪痕便再次遁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啊……”西方美女感叹道。

雪痕又一次看到了红球。

他感到心好累。

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落入了一个漩涡,无论自己像哪个方向游动,最终都会落入漩涡中心那无底的深渊。

最令他绝望的,是红球上面的孢子粉末,和红球下方的树枝。如果二者只出现其一,那么就能够推断出是红球是否有多个,是否有移动过。

但是现在二者都在。那么就得出了第三个可怕的结论:

雪痕迷路了。

他再次来到了第一次见到红球的地点。

为什么他在路上没有发现自己迷路了?因为丛林中没有路,景物的重复性又非常大,所以不能通过路上的东西来判断是否经过这里,只能通过不会改变的地标,比如悬崖、河流、瀑布。只有发现这些地标,才能判断走得对不对。就像在大海中行船,只有灯塔和陆地能够做为参照物,观察波浪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经验的丛林探险者会在树干上留下刻痕之类的痕迹,来标记自己走过的路,在这密语之森,他们必然会死的很惨,因为丛林里树木的生长速度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刻痕会很快消失,要么是高度变了,要么是愈合了。

猎人们深知这种手段是无用的,而且他们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多年的锻炼使得他们对太阳光和植物生长方向等信息非常敏感,所以他们不会在丛林中迷路。

雪痕从成为猎人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迷过路。他在这丛林中已经生活多年,对他来说,这丛林就像他家后花园。

所以他非常自信自己走的路线是对的,所以之前他再次看到红球,压根就没有往迷路的可能性上去想。

现在,他看着红球和周围似曾相识的树木排布,看着红球上呼吸一般明灭的数字“3”,耳边仿佛出现了钟表的滴答声。

他感到有些眩晕。不知是源于失血,疲劳,还是恐惧。

二十分钟后,他又一次来到西方美女所在的空地。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就是之前的那片空地,因为之前被不明物体炸碎的猎人的尸体碎块还散落在四周,血迹尤新。

这也充分证明了雪痕一直是迷路状态,他一直在两个点之间移动。无论他如何调整路线,都没能脱离束缚。就像被磁铁吸引的一个铁球,无论怎么滚动,磁铁ns两极就是它永恒的归宿。

超乎寻常的努力终告失败。

西方美女拨开树丛,向雪痕走来,夕阳之下,他妖娆的身躯投下一个长长的黑影,像钟楼倒塌。

密林里,雪痕无路可逃,神秘的西方女子正一步步向雪痕走来。

雪痕横下心来,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他眼神涣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对着空气欣喜地说道:“姐姐!是你吗?姐姐!你来接我了!”

“姐姐?谁是你姐姐?”美女停下脚步,疑问道。

“哦……原来不是姐姐吗?对不起,我的眼睛不好使,认错人了。”听到美女的声音,雪痕摇摇头,露出失望神色,就像一个盲人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眼睛不好使?”美女嘴角一扬,微微一笑:“走过来让我看看?”

雪痕只得依言照做。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心中想着:阿兵,全靠你了!

阿兵是村子里的一个瞎子。因为经常见到,小时候还恶作剧模仿过他,所以雪痕现在装起瞎子来是驾轻就熟。

雪痕其实只是装瞎。他听到美女刚才的话,知道她无意取人性命,只是因为这些男人看到了她的裸体所以要取他们双眼,放任瞎了的猎人逃走就是佐证。所以雪痕见装死失败、逃跑也失败,只能执行最后的计划:装瞎。

雪痕的大眼睛空灵透彻,似乎纯洁无暇。

美女看着雪痕的眼睛,稍微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雪痕大喜,暗道计谋成功,但是面上不露喜色,眼神还是那样涣散呆滞。

其实他的诡计早已被美女看穿了,她本想在雪痕拿下双手的时候戳瞎他双眼,只是看到雪痕清秀帅气的面目,眼前一亮,心生怜惜之情,这时便有些犹豫了。

看他年纪又小,长得又帅,美女便释然了几分,心中一动,决定逗逗他。

“我叫艾儿薇,你呢?”

“阿……姐姐你好,我叫雪痕。”

差点失口叫了阿姨!要死不死的!

其实美女只有二十几岁,依旧是如花年纪,但是雪痕只有十五岁,所以理论上确实是应该叫阿姨的。

“来,雪痕,走近点,让姐姐好好看看,姐姐最会治疗眼疾了。”

雪痕心中一冷。

因为雪痕的身高只到美女胸前,所以这时美女弯下腰来,凑近了雪痕的脸,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不能乱,千万不能乱,雪痕告诫自己。

他双眼依旧直勾勾盯着正前方,眼神涣散。

“看起来真的是瞎了那。”艾儿薇轻轻摇摆身体,韵律动人。

“是……是的,我从小眼睛就瞎掉了。”雪痕坐怀不乱。

“既然这样,那么……”艾儿薇低下眼睛,用手拨弄着睡衣的开襟领口,——————低俗描写?——————,“你来这密林里干嘛呢?”

“我是被坏人抓来的,坏人要抓我去当奴工。我当时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个侠女打死了那些坏人,我当时非常害怕,就在这丛林里乱跑,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

“侠女……”艾儿薇笑笑,细细品味着这个东方的词汇,像在品味一枚橄榄。

她又靠近了雪痕几分,吐气如兰:“既然你看不见,当时又晕倒了,那么你怎么知道打死了那些坏人的是个女人呢?”

“闻的!闻出来的,侠女身上有香味,就像姐姐身上的一样。”为了装得更像一些,雪痕抽了几口气,吸了吸空气中的气味,表现出自己鼻子很好使的样子。“阿……姐姐,你可真香啊,你一定非常美丽。”

空气中都是美女身上的体香,混合着乳香味,甚是迷人。这几口香气吸进来,雪痕顿时觉得头晕脑胀。

艾儿薇听了雪痕的夸赞很是受用,更觉得戳瞎了可惜,又想继续挑逗一下。

“对啊,你从小眼睛就瞎了,所以别的感官一定非常灵敏,看来你的鼻子很好使喽?”艾儿薇又稍微挺起了腰,“那么你来闻闻,这是什么东西?”

呃……我能说是馒头吗?

“好香,这……一定是一捧鲜艳的玫瑰花。可惜我看不见,一定很美。”

雪痕压制着心中欲火,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西方美女艾儿薇心中暗笑,有些佩服,却又有些不甘:难道自己的姿色还不能让这个山野少年乖乖就范?

见雪痕无动于衷,她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几步。

雪痕心中松了一口大气,心说这下终于过关了。

艾儿薇退了一步,在草地上站定,向左右瞻望了一下。

雪痕心中有些疑惑,但他此时只想着如何脱身。

“大姐姐,我被坏人抓到这里已经有半天了,我现在应该回家吃饭了,不然我妈妈会……”

雪痕试图找机会脱身。

艾儿薇眼神微眯,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话。环顾了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轻解罗裳,——————低俗描写?——————

“会……会着急的……噗!”

西方的成熟美人艾儿薇微微偏头,表情隐晦,微笑中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还有着一丝渴望。

空无一人的荒山野岭,艾儿薇再一次在雪痕面前展露身姿。

但是这一次没有云雾缭绕,没有旁人在侧,也没有人睡着。

——————低俗描写?——————

雪痕的人生还从没遇到过如此艰难的抉择,一方面是欲望的宣泄,一方面是被戳瞎双眼的威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雪痕现在终于能够明白那些每天都在花天酒地的猎人们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像那两个死去的猎人,如果在死之前,他们也曾在女人的温柔乡之中度过满足的一夜,那么死的那一瞬多少会不那么遗憾。

现在美女当前,同时前路漫漫,生死难测,很容易让人不顾一切,倒向那纵情快意不顾一切的世界中。年轻的雪痕更是处于血气方刚,容易放纵的年纪,所以他现在也正处于这种状态,被挑逗得欲火中烧,几乎把持不住,心中有个想法渐渐膨胀: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生与死。

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就在他的欲望膨胀马上要爆炸的时候,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了他:如果他和艾儿薇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可能活着吗?

他深深地明白,艾儿薇对自己赤果相见并不是因为关系有所改善,而是其他的某种不明原因。

以艾儿薇的残忍放纵,自己难逃一死。

可是死在温柔乡中,不也是一件快事?

可是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了一棵树木真的要放弃整片森林?

可是自己真的还有明天吗?

雪痕内心激烈地挣扎着,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他也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谎言。再装也无用,所以也不再掩饰,他此时面红耳赤,热汗淋漓。

艾儿薇咯咯笑着贴近雪痕。

“说,你看见了什么?”

“美……美的东西。”

“哈哈,姐姐说过我最会治疗眼疾了。”

但是就在这时,艾儿薇的脸色变了。

在她和雪痕之间,突然出现一个黑球。一个毛茸茸的,表面泛着淡淡荧光的黑球,黑球有足球大小,悬浮在空中,就像一个肥皂泡。半透明的薄壁似乎一戳就破。黑色球体中央能量剧烈反应着,充满危险的感觉。

雪痕并没有看到这个黑球。就在他疑惑艾儿薇为什么停下的时候,遮天蔽日的黑色瞬间覆盖了雪痕的世界,剧痛让雪痕瞬间昏迷过去。

一场巨大的爆炸惊动整个密语之森。从空中看去,艾儿薇所在的空地上,一根粗大的黑色的烟柱如火箭般直冲天空,没有火光,但依然惊得鸟兽四散奔逃。

那烟柱如狼烟一般,但是非常浓厚粗大,就像数吨狼粪在同时燃烧。空地上也渐渐弥漫起浓浓的黑烟。

艾儿薇在那瞬间被炸得倒飞出去,滞空之时,她的手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射向空中空无一物之处。

之后她狼狈地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头发凌乱,双手交叉挡在自己面前,正大口喘息着。

而雪痕却已经完全不见了。

“没想到啊。在这小孩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秘密!”

爆炸产生的黑烟越来越浓,遮盖了整个空地,把艾儿薇包裹在其中。

黑烟中传出艾儿薇的怒喝:“放马过来吧!老娘让你们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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