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埋首在桌子上,用镊子将齿轮装上表芯,将防水橡圈装上,腕表的指针终于动弹了起来,对准时间之后细心地将玻璃表壳装上。
他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取下寸镜,揉了揉眼睛四周。
便携式播音器的音乐响动着,这里面的磁带只收录了一首钢琴曲《未亡者的黎明》。
狭窄的船舱里摆放了许许多多的腕表、怀表。
他看向持续播放低缓旋律的播音器,从第一场游戏结束已经过了七天了。
在审判结束后,他突然昏迷,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这里是一三零二号房,是东云真正的房间,一个普通的三等客舱。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修理腕表让他坐了太久了,他打算到外面去看看,用钥匙打开房门。
从醒来之后,他陆续见过秋希、乡唤、路黎。
“好久不见。”
一个肥胖的大叔从楼上下来,东云抬手向他打了声招呼。
结果他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重新走上楼去。
不受待见的东云继续往前走去,他想到甲板上去吹吹海风。
从事件结束后,东云、乡唤、秋希、路黎都表示不会暴露林九朝真实身份,如果他的身份暴露给其他人的话,他的末路会怎样简直无法想象。
但林九朝每次见到东云,他都会绕路躲得远远的,恐怕对其他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他也是这样躲避的吧。
真的很讽刺,明明曾经是世人所知的这艘巨轮的所有者之一,可现在居然在这艘轮船上躲躲藏藏的。
而董柏…审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仿佛从这艘轮船上消失了一样,到底是获得了自由还是死亡亦或过着另外的生活,这就不得而知了。
东云走完了长长的楼梯,走到了甲板上,因为是第七天,所以大多数乘客都选择窝在自己的船舱里。
甲板上空荡荡的,黑白两色条纹的海鸟从天空飞过。
大大的前甲板上,东云的视野一扫而过,竟然发现了一个人影,巧克力似的头发,棉花糖色的女式西装以及百褶裙。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东云一边搭话一边走上前去,路黎回头看向东云,露出笑脸。
“只是来这里散步而已。”
东云走到她的旁边,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路黎看着东云问道。
“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反抗?”
那个时候,在汽油被灌入她的房间的时候,东云没有听到她任何求救亦或撞门的声响。
路黎的笑容在一瞬之间僵住了,她低了低头。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吧?”
“因为…那时候大家肯定都是那样觉得的吧,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东云则看着她说道“你不是要搭这艘船去见你的家人吗?”
路黎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很想见我的家人,但肯定是…不去见更好。”
“这个是世界哪里有不能见自己家人的道理。”
路黎的眼睑沉下,脸上透着哀伤。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要回到他们身边,即使是审判别人也无所谓,别人因此而遭受不幸我也可以咬牙忍下,我必须要回到我家人的身边才行。”
“如果你也有家人在等你的话,那就不要这么轻言放弃。”
说完,东云踏着匆急地步伐朝甲板门口走去,留下路黎一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今天的十二点就是游戏的最后时限,无论如何,还在进行游戏的那些组别要么就此消失,要么回来。
而这轮游戏结束之后,第二轮就要开始了。
东云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立马坐在床铺上。
钟表滴滴嗒嗒地走动声让这个房间显得越发寂静。
他喜欢钟表,职业也是一名钟表匠人,这些多得惊人的钟表也是他被委托修理的。
但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下船的如今,连将它们交还给原本的主人这件事都成了奢望。
他咬了咬牙,他必须回去,全身倾倒在床上,他的弟弟妹妹还在家里等他。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把全家福带过来了。”他喃喃自语道。
然后,那个寄宿在眼里的女孩出现了。
“嗨嗨~~亲爱的宾客!你的泪腺有些活跃化了哦。”
“闭嘴!”
“咦…难得提亚想要安慰一下寂寞的客人。”
“区区一个机械还真敢说。”
“说出这种话没关系吗?我可是有你的家人的情报哦。”
东云的脸色顿时一变,恨声道“你要是敢碰我的家人,我就宰了你!”
斯堪提亚则是从容地笑了笑说道“我是认为客人实在太孤单了,即使只是一时的也好,我想为了客人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她说完的瞬间,东云的右眼浮现了影像,一间普普通通的公寓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风晴!千颂!”
东云睁大了眼睛,前所未见的动摇在他的脸上浮现。
但转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
一张照片,十五公分的相框里的自己的相片,旁边摆上了菊花和菖蒲花。
东云抓着自己的脑袋,他感觉头像被撑爆了一样痛。
第七天…
今天是他们被正式宣布死亡的第七天!这一天对于生者而言是死者正式离开人世的一天。
“哥哥…真的死了吗?”千颂对风晴问道。
“电视上是这么说的,而且也已经十二天没回来了。”风晴回答道。
“不对…不对…我还没死…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千颂、风晴…”东云对着空气说道,明明知道他的声音不可能传到他们那里,但东云还是忍不住说着。
千颂在东云的视野内埋下了头,啜泣的声音响起。
东云摇晃着脑袋。
而风晴像个哥哥一样抱住了妹妹,说道“别哭了。”
说着他一边摸着她的头发。
东云咬了咬头,本来的话...在他们两个这么痛苦的时候,他应该在他们两个身边的。
风晴递给了千颂纸巾,千颂接了过去擦了擦眼泪。
“一起出门吧,千颂。”
“嗯,哥。”
他们两个彼此应答道,然后两个小小的身影走出了东云右眼的视野。
“等等…”东云抱着头低语道。
可下一瞬,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面带微笑的少女。
“为什么?”东云问道。
她微笑着歪了歪头。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各位客人虽然已经明白斯堪提亚是认真的,而且也明白游戏的残酷了,现在缺少的仅仅是动力而已。”
“这样的话,你们或多或少会认真起来了吧。”
“包括你们请来的那群逃亡罪犯?”
斯堪提亚再度露出笑靥,说道“客人真是出乎意料地了不起呢。”
“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你请来了像董柏那样没接受制裁的罪人。”
“如果没有人杀人的话,你就打算让他们搅乱一切,掀起混乱。”东云冷静地说道。
“你的游戏其实是有攻略的方法,你说过如果没有人杀人的话,你会选择一人让他死去,那就是你请来的罪犯们,那么只要在他们将一切搅乱之前,杀掉那些被你邀请来的罪犯。”
“这样的话,就不会伤及无辜了。”
斯堪提亚继续拍着手,说道“客人还真是敏锐,但这种程度的对游戏的理解,本船可是有很多人是明白的,但…这件事有那么容易做到么?”
说完后,她再度拍了拍手。
“我的客人,这是我的善意提醒,你接下来的对手可并不是等闲之辈,小心一点,一不小心客人您就会被他吞噬殆尽哦。”
斯堪提亚说道,与此同时,东云看向了房间内上百只的怀表,秒针、分针、时针交汇于十二的这一瞬。
血色的线延伸至C11区域。
“Came...start!”斯堪提亚在东云的右眼喊道。
然后他的房间的门锁自动被解开,仿佛在催促着东云一般。
东云从床上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间的门扉前往游戏区域。
...斯堪提亚上还剩下一千一百九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