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在了心机!”李傲寒看了一眼擂台上的李墨,顿了顿继续说道:“起初,李墨看似拼尽全力的一轮抢攻,实际上只是一个障眼法,为的就是让乘风以为他已经后继乏力,就在乘风反攻之时,他却舍身搏命,已重伤的代价封住了乘风脉门,令乘风失去了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的机会。虽然只是那一点点的时间,但倘若是生死之战,或许他便能将乘风重创,甚至杀死也未可知!毕竟这世上,死在一个凡人手上的武者或是修真者也不在少数。”
听得李傲寒一番分析,众人不禁哗然,各个心惊,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要命的人?
正在运功疗伤的李墨嘿然一笑,心中也舒畅许多。
一个废物居然在众人眼前逞威,周烈看着台上的李墨,眼中杀意不减,恨声道:“李墨小儿,你废我儿修为,今天我要你十倍偿还!”
“姓李的,有种跟老子打一场!”
“没错,废了他!”
周家子弟再次对李墨发起了厉声讨伐。
“偿还?”李墨惨然一笑,强忍住胸口传来的阵痛,摇晃着站起身来,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你要我怎么偿还?把我废了?在你们眼中我不就是个废物吗?还要怎么个废法?哈哈哈……”
李墨忽然肆无忌惮地仰头大笑,旋即狰狞骂道:“老匹夫,你真他妈可笑,如果刚刚是你儿子把我废了,你还会在这里叫嚣着放屁吗?你会吗?你当然不会!一个月前,你儿子将我打得半死,你甚至连一句道歉也没有提过,可是现在呢?你真该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的那幅嘴脸,真他妈叫人恶心!”
“你……你……老子杀了你!”
周烈被李墨一番话激得七窍生烟,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杀意,飞身而起,指尖处一道青色流光陡然激射而出,直奔李墨心口。
周烈出手迅疾,根本由不得李墨躲闪不得。
电光火石间,一声断喝直冲天际:“尔敢!”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脆响,周烈打出的那一道青色流光随即掉落,却是一枚三寸薄锋,寒芒隐现,旁边还有一枚碎裂的墨玉扳指。
演武场边,只见一人缓缓收手,出手阻止的的竟是李墨的生身父亲——李傲寒!
天空中浓密的乌云似有千钧之重,压在众人心头,狂风乍起,雷声隆隆,已是山雨欲来,沉闷的空气压抑得叫人烦躁。
李墨惨然一笑,转头看向李家阵列,目光扫过李家的每一个族人,最后又回到了李傲寒身上。
李傲寒眉头微皱,不知道李墨究竟意欲何为。
“看见了吗?别人的父亲是如何疼爱自己的儿子?”李墨又是悲戚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指着周烈咆哮道:“他要杀了我替他儿子报仇,而你呢?一个月前,我都快死了,你也没多看过我一眼!”
“还有你身边的那群人,我只是向乘风师兄发起挑战,他们就骂我是孬种,说我手足相残让外人看了笑话,可笑吗?真他妈可笑!我之所以要挑战乘风师兄,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个废物,谁规定一天是废物就得一辈子都是废物?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总有一天,我会超越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发誓!
看到他族之间的手足之情了吗?族人被我打伤了,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将我碎骨扒皮、活剥生吞!而我的族人呢?他们厌我、骂我、欺我、玩弄我,我的手足亲人却恨不得我横尸荒野,永远消失!
你看看他们的表情,恨不得将我一脚踩死,好似我生来便是多余的一般,你看见了吗?可你又为我做了什么?”
“……”李傲寒看着演武场中放肆咆哮的悲戚少年,无言以对。
李墨歇斯底里,涕泪横流,他还在嘶吼着:“为什么?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说啊!”
“轰隆!”一道惊雷凌空炸响,天际闪过一片惨白。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废物哪来那么多问题?一个废物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是非?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不说话是吗?那我来告诉你们……哇!”李墨情绪激动,再次吐出一口鲜血,他浑不在意地用袖子擦干,脸色惨白如霜,嗤笑一声,继续嘶吼道:“因为我是个废物!可我为什么是个废物?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你们没有把我娘亲逼死,我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全都是你们的错!”
“李傅、李墨梅、李放空、李牧武、李思、李雪儿、李横刀、李凌剑、李未闻、李如龙、李如虎……你们还记得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吗?”四十一个名字,一字一顿地从李墨口中说出,这些人正是那**死他娘亲的凶手。
李家阵列,不论尊卑,各个心惊胆寒,他们中有不少人曾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对李墨的欺辱嘲弄更是人人有份。
“放肆!无知小儿休要胡言乱语,”说话的是李家一位供奉长老司徒明,他一脸怒容地指着李墨,桀声道:“家主那是大义灭亲,你娘不知廉耻勾引家主在先,妖言惑众陷害族人在后,家主已是宽宏大量赐她一死,更留你性命苟存于世,你不思感恩戴德,还敢在此出言不逊,当真以为李家无人敢杀你么?”
“放屁!感恩戴德?我娘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李墨直指司徒明骂道:“老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老家伙的苟且行径,道貌岸然的老贼,有朝一日我李墨必将揭穿你的虚伪脸孔!”
“老夫杀了你!”司徒明正要发作,却被李傲寒一把拉住,他愤然道:“家主,你?”
“这是李某的家事,李某当自行解决!”李傲寒冷声道。
“此子不杀,必成后患啊!还望家主三思而——”
“够了!”李傲寒怒斥。
司徒明一脸懊丧,仍要再说,但李傲寒却不愿多听,立掌制止。
“气煞老夫,李家毁矣!”司徒明痛心疾首,愤然离去。
“呵呵,怎么?心虚了?还是同情我、可怜我了?李傲寒,你知道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满嘴仁义道德、温良恭俭,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受人欺辱,当初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现在连身边的人都弃你而去,你还真是可怜啊!”李墨冷声嘲讽道。
“你——”李傲寒怔立当场,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少年真的是自己那个废物儿子吗?他不知道,更不相信。
“当初娘亲跪在你脚下,求你救救她,她不是贪生怕死,她是害怕自己死后没人照顾我,她只想看着我长大成人!你知道吗?你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和哀求的人,但你却弃她于不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哇!咳!咳……”李墨悲极呕血,咳嗽不止,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她临走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不怪你,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让我也不要恨你,她是不是很傻?但我怎么能不恨你?我不仅恨你,而且恨之入骨!”
“够了!”李傲寒双目尽赤,打断了李墨,他听不下去了,或许是觉得心中有愧,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继任家主十余年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怎么?害怕了?”李墨冷笑一声,平静地说道:“从现开始,我不再是李家子嗣,不再与你有半点关系,上一次你没有救我,我也已经死过一次,这命是我自己捡回来的,我们互不相欠!”
“你敢!”
“为何不敢?我李墨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与李家上下不共戴天,曾经欺我、辱我者,他日我必将十倍百倍奉还,曾经对我娘亲不敬者,他日我必将千倍万倍奉还!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好!很好!我现在就杀了你清理门户!”李傲寒几近暴走,飞身上台,一掌拍在李墨身上。
李墨躲也不躲,任凭李傲寒将自己轰飞。
“父亲,我真的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半空中,李墨笑了,比哭还难看,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尔敢!”一声断喝如惊雷乍起,响彻全场。
众目睽睽之下,演武场中央竟凭空多出一位身形干瘦的老人,稳稳接住了被一掌震飞的李墨。
“虎毒焉能食子?李傲寒,你当真是狠得下心将他击杀呀!”枯瘦老人寒声道。
李傲寒看清来人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诧异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柴房小院中那位乞丐模样的慈祥老人——福伯!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清楚,我与李老鬼打赌输了,遂答应他在李家砍四十九年的柴,如今期限将至,是时候离开了!”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年,福伯冷哼一声,“想当年李老鬼身负剑仙之名,纵横九州诸界,却没想到他的后人竟是如此不堪,真叫人失望!”
“你——”李傲寒脸上一阵青红变幻,煞是难看。
他身为李家家主,在众人面前被一少一老接连顶撞,着实令他颜面扫地。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李傲寒浑身不自在,正欲开口向眼前这位福伯解释什么,却不想被其他人接了话茬。
“李家主,这位是?”青松道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擂台上的李傲寒身边。
“他是……我只知他本是我家劈柴老翁,却不知现在是何身份,想来应该与我李家有所渊源。”
李傲寒见青松道长出面,心中压力倍减,只是一时间他也无法猜出福伯的真实身份,更不知福伯口中的李老鬼是李家的哪位长辈先人。
青松道长无奈地看了一眼李傲寒,朝着福伯拱手行礼,恭声道:“晚辈齐云宗易青松,敢问前辈尊号?”
“青松道长,你这是?”李傲寒心头一紧,青松道长是何身份,竟会对福伯行如此大礼!
“你还没资格过问我是谁,”福伯神情傲然,全然未把对青松道长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说道:“回去告诉天风老儿,就说过两天杀猪的亲自登门拜访!”
“是,晚辈明白!”青松道长俯首答应。
“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柴房半步,李乘风一同随我来!”福伯留下一句话,抱起李墨大步离开,三步之后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来得快,去得也快,演武场边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反观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叫人来不及反应。一个废柴连败两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还有那神秘莫测的老者是何身份,竟让齐云宗长老如此诚惶诚恐?最为重要的是那一老一少两人之间到底是何关系?其间种种都叫人心生不安,但最为紧张的莫过于李家族人。
试想,曾经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废物,如今却变得狠戾如斯,还有个强大莫测的靠山,李家之辈谁人不心生畏惧?只怕有朝一日会变成下一个李墨,任人欺凌。
“麟选之事暂且搁下,待我回宗将此事禀明宗主后再做定夺,在此期间切不可再生事端!”青松道长平静地对着李傲寒说道。
“谨遵道长之命!”李傲寒面色难堪,心有不平,但仍点头称是。
“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青松道长长袖一挥,已祭出一柄墨绿飞剑,脚踏仙剑破空而去,一手仙家道法引得三家子弟一阵高呼,又惊又羡。
“哗啦!”
压抑良久的大雨终于落下,乌青的天际垂在眼前,雨水瓢泼般倒在整个陵城,猛烈得就像先前少年的悲诉一样,让人躲闪不及。
不多久,人群便已散去,空旷的李家演武场中再无一人,只剩那方黑甲石擂台孤零零立在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