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李墨终于吸收到第一道天地灵气,灵气入体之感好似三伏天里饮下一碗地底清泉,其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体内真气流转,他肚子里的那颗红色药丸亦缓缓转动,在真气催化下逐渐褪去一层朱红药衣,颜色稍淡,红艳如火。
对于腹中变化,李墨却是毫不知情。
再约莫两个时辰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李墨随即从修炼中转醒。
赤日当空,已近午时。
“你说这次三家会武决赛和麟选都推迟到了二十天后,是何原因?”两个下人装扮的男子踏进柴房小院,一路窃窃私语。
虽然两人刻意压低声音,但李墨还是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炼武之人的六感敏锐异于常人,废材李墨自然也不例外。
“谁知道呢,不过昨晚我路过老爷门外时隐约听到一些言语,好像是齐云宗那边出了点状况,还隐约提到了一把剑。”两人中年纪稍轻,约莫二十出头的那人回忆道。
“剑?”另一年纪稍长,约莫三十上下者疑惑道。
“对,好像叫什么‘麟’来着?”
“什么麟?墨麟?不会是墨麟剑吧!”
“对对对,就叫墨麟!”
“不会吧?怎么可能!那可是被埋在陵城剑冢里的一把邪剑呐!”那年纪稍长者忽然一惊一乍地说道,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真的假的?那剑不是——”
“嘘!别说了,有人在!”年长那人抵了抵身边的同伴,朝着李墨打了个哈哈算是招呼,脸上带着一丝讨好。
李墨嘴角轻扯,他认识两人,年级稍长的那人叫李山,另一人叫李丁,不过是两个负责搬运打杂的下等伙计。
在李家,下人是绝不可以对家族的事情出言议论,否则将造重罚,这是规矩,更是禁令。
“赶紧搬柴吧!”李墨叹息一声,自顾劈柴,李家卑躬屈膝的何止他一人,高墙之下,人人自危。
两人如释重负地点头称谢,不敢再多言其他,只顾干活。
位低言微不过如此,李墨摇头轻笑,心中却在暗自揣摩两人刚刚的谈话,“会武和麟选推迟?还有传说中九州十三器之一的墨麟剑?”
麟选是陵城九年一次的盛事,即在当年的三家会武之后,荣膺三甲的家族子弟可直接进入九州巨擘之一的齐云宗,成为一名外门弟子,而会武的前十名也各有一次参加齐云宗入门试炼的机会。
对于各大家族的武修者而言,修真宗门无疑是充满着绝对诱惑,三大家族更是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将家族子弟送入宗门。
麟选一般在三家会武的决赛当天进行,由齐云宗亲派长老进行监督选拔。然而,三家会武从初赛到决赛之间会有七日的休赛期,这期间齐云宗长老会对各家族子弟进行一次暗中的考核,作为最终挑选入门弟子的重要依据。
有史可考,近百年来,三家之中曾有三名不在会武前十之内的弟子,被齐云宗破格录取为正式弟子。
今年的麟选推迟了二十天之久,也就意味着齐云宗长老对各家族子弟的考核时间增加到了一个月,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有那柄禁忌之剑又是如何出现在众人耳目之中的?难道两者之间有何关联?究竟又是怎样的关联?
思绪混乱,李墨顿时一片心烦意躁,丹田内涌起一股燥热气息,直冲胸口膻中穴,就在他心神失守之际,一道冰冷寒气自头顶百汇穴涌出,转眼将膻中穴里的燥热压回丹田气海。
“呼!”李墨猛然惊醒,吐出一口浊气,险些走火入魔的他摇头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些事情与自己有何干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改变体质、提升修为,其他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顺其自然。”
想通这点后,李墨胸中顿时一片舒畅。
“二十天,足够了!”李墨又随即低喃一句,双目中爆发出一团火热的光彩来,紧握住手中的斧子继续劈柴。
福伯在李墨修炼期间已经回来,正斜倚在门旁看他。看着李墨双目中迸发出的狂热,老人不禁心头一震,“难道这小子打算……”
来自地球的李墨,他可不是一个甘于低头的软蛋,即使只有一丝机会也要放手一搏!
正在搬运柴火的李山也是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的眼神是要吃人还是怎地?”
“哼!”年轻气盛的李丁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李墨转头与李丁对视,眼帘微垂,嘴角不经意地轻扯,复而转过头去继续劈柴。
威吓,还是不削一顾?抑或是兼而有之。
李丁愕然,他那是什么表情?
谁能想到,平日里忍气吞声的废物,现在却是一幅傲娇至极的高冷,李丁的心头不禁有些恼怒。
“晚上送二斤白烧、二斤熟肉、二斤花生过来,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李墨神态自若,信手劈柴,但在那两人听来却是有点不寒而栗的敬畏语气。
李山稍稍一愣,自然明白李墨所言为何,随即点头称是。
“你——”一旁回过神来的李丁却心生不满,心中想着,一个比下人还低上一等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威胁自己?正要开口喝骂,却被李山用眼神制止。
“酒菜一定送到,还希望你能够说话算数!”李山沉声道。
李墨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废话!”
“你——”李丁再欲发作,却被李山硬拉离去。
看着两人快步离开,倚在门边的老人微微咋舌,暗道:“这小子当真是变了个人!”
出了柴院,李丁挣脱李山的拉扯,不满地问道:“山哥,你这是作甚?那个废物有啥好怕的?”
李山一巴掌拍在李丁脑袋上,骂道:“你懂个屁,你没看见那小子眼里的那股狠劲?我在李家当了七年的下人,没见他说过一句狠话,甚至没放过一声响屁,刚刚那股子狠劲我只在老爷和几位长老眼里见过!”
“这不可能,他不过是个废物罢了!”李丁仍不死心地争辩。
“闭嘴!”
李山心有余悸地迈步离开,不管身边人头猪脑的李丁,后者依旧一脸茫然,但还是拔腿跟上。
傍晚,李山果然提了一篮子酒菜送来,光是一坛子甘洌的白烧烈酒就足有三斤重,熟肉、花生也是一两不少,外加一大碗荤素杂烩,应该是从饭桌上拣出来的剩菜。
换作七日前那个吟诗纵酒的李墨,对这些酒菜肯定难以下咽,但眼下他是那个吃了十年残羹冷炙的可怜孩子,背着一幅久未开荤的皮囊,只要没有下毒,再剩的饭菜他也能拿来充饥果腹。
小院,一老一少,吃得天昏地暗,福伯嗜酒,李墨同样如此,但两人还是咬着舌尖存下了两斤白烧。
“你小子哪来这么好的酒量?我可从没见你喝过一口酒啊?”
“嘿嘿,天生的!”李墨咧嘴傻笑道。
入夜,福伯早早睡下,但李墨却睡意全无,干脆在院子里铺了张草席,枕着胳膊躺下,闲看星斗漫天。
转眼间两度生死,他心头百转千回,不得不骂一句“真他娘的刺激”,后怕是自然,但双目中更多的是兴奋之色。
九州大陆,无限神奇,修真、宗门、仙剑、烈酒、美人、恩仇……还有那万人敬仰的仙家,从脑海中纷至沓来,若不是身负复仇矢志,李墨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出发,游遍仙川大河,一览九州风月,然后美人在怀,饮酒作诗,做个快活神仙。
想归想,但他也同样知道,在这片看似玄奇的大陆,实际上与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华夏世界一样,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甚至过犹不及,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唯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可以晚点再做,但有些事情必然要先做!况且寄人篱下这种事情,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心思明朗,李墨自然心情大好,虽然身处宗族世家,人情淡薄,但身边还有个爷爷般的老人相伴,总不至于太过寂寞。
枝条摇曳,李墨沉沉睡去。
夜空星光熠熠,李墨意识海中亦是如此,白色小人依旧静静悬浮,看不出变化。
六岁以前,陵城李墨是天才,这话绝非空穴来风,李墨通背《九州志》百万余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亦非妄语。这一切都归功于李墨先天觉醒的意识之海。
所谓意识之海,乃是炼武修真之人的一大身体秘境所在,就像一片虚无之海,又如浩瀚星河般璀璨,乃是藏魂纳魄、孕育神识之所。凡所炼武修真之人皆有意识之海,只是状态不一罢了。
一般而言,炼武者的意识之海属于沉睡状态,存在于脑海之中,但并未开启。这一状态下的意识海内一片昏暗,处于混沌阶段。
破武修真后,意识海方能觉醒,初入蒙昧,然后随着修为的增长而逐渐进化。并且,在意识海中藏有一千零八十颗意识元,意识元如夜空星辰,内含庞大的意念元力,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被逐渐点亮。
按照《九州志·修真通解》中记载,唯有到达修真九重境界最巅峰的修真者才能将意识海进化完全,点亮位于意识海中全部的一千零八十颗意识元,神识大成,凝练出第二神魂,身死而魂不灭。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入道修真这一关键所在。
然而,废柴李墨却在无意中打破了这一万年不变的修真定律,他的意识海先天觉醒,且意识元已有近十分之一被点亮,虽然微弱,但是真切,其感知、记忆、领悟能力之强,超出常人何止十倍。所以说,六岁以前的李墨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若不是娘亲逝世的打击太过沉重,致使他精神崩溃,意识海亦在短短半年内归于黑暗,令他与废人无异,再加之他身体突然异变,导致经脉闭塞,无法修炼,现在的李墨说不得便是万中无一的炼武奇才。但是造化弄人,一切皆是天意,人力难违。
天意难违,但亦难测,白色小人状态下的华夏李墨突然闯入,已然成了废物少年命中的变数,即将魂飞魄散的他以另一种方式重生再造,魂魄与白色小人融为一体,凝聚元神。
至此,两个李墨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意识之海亦在白色小人的激发下重新点亮。
一死一生,所谓祸福相依,大抵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