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证堂内,赵一脚与张之津被五花大绑的押跪于堂中央,二人四周一众水系女弟子列队站着。大堂上方的红木椅上端坐着水证法授法师父孙长衣,她身旁恭敬的站着仙风五子中的高云鹤。
那孙长衣本来人就生得严肃,此刻怒火中烧,面上更是威严。只见她双目圆睁,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二人喝道:“子曰非礼勿视,咱水系女弟子下雨天修习功法,是尔等男子可以窥看的吗?你俩倒知不知羞耻二字何意?”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一脚垂头丧气,断断续续的道:“弟……弟子无耻。”
张之津也接道:“弟……弟子下流。”
孙长衣怒目盯视着赵一脚,斥道:“赵一脚,你平素行事鲁莽,时常欺负同门,我看在赵永山师兄份上,也不跟你计较。可是你越发过份,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水系女弟子清修,不知廉耻,如今决不饶你。”
孙长衣说完,转而望向张之津。然后掂起张之津偷盗而来的那只十五姑娘,用力甩出。只听得“碰”的一声,那只十五姑娘击在张之津额头,然后弹落地上。孙长衣这下无情力着实不轻,张之津眼前一黑,差点就被砸晕过去。
张之津只觉额上一阵眩痛,只是苦于双手被绑着不能去揉,只能咬牙忍着。马上又闻孙长衣向其斥道:“张之津,你不在梨园书海帮衬郭哉,整日无所事事,于门中窜来窜去,只是你非水系弟子,我本懒得理你,可你偏不学好,不仅跟着赵一脚干这龌龊之事,还盗窃门中财产,你有否想过会辱没你们木系门楣?也罢,要是你文昭华师父不管你,今天我就帮她管一管。”孙长衣说完,复再怒目朝张之津与赵一脚二人身上扫去。
张之津与赵一脚自知理亏,又见孙长衣神色威严,目光锐利,也不敢张眼望她,只能低头不语。
高云鹤见状,连忙拾起那只掉落地上的十五姑娘,然后放到一旁,紧接对孙长衣一拱手,劝道:“师父,赵师弟与张师弟胆大莽为,理应受罚,只是此事辱及金系木系名声,张扬开去,怕是赵永山师伯与文昭华师叔也会脸上无光。我见两位师弟已被众师妹饱打一顿,悔过之心看着也甚是真切,不若这次就此作罢,权当给个面子金木两位授法师父。如若二人再犯,再当重罚,师父,不知如此可好?”
张之津与赵一脚听闻高云鹤为自己求情,忍不住向其投去感激的目光。
只是底下的水系弟子听高云鹤之言,一下子便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钟舒云突然踏上一步,朝高云鹤一拱手,道:“高师兄宅心仁厚,师妹甚是佩服,只是这二人贼心不死,如不重罚,绝不会悔过,师兄莫要好心做坏事。”
一众水系弟子听毕钟舒云所言,纷纷吱声附和。
孙长衣也朝高云鹤一摆手,道:“云鹤,你莫要为二人求情。此二人今天干下这龌龊之事,之前可有否想过会让其两位师父蒙羞?如今天时已晚,我不好打扰二人师父,只是赵师兄与文师妹以后怎么处置二人是他们金系与木系自己的门内事。但他们金系与木系弟子犯的错却要咱们水系弟子忍气吞声,哑口不言,这天底下倒是哪有这般道理?今天为师如若依你,任着自己弟子被人占去便宜而不声张,那为师以后还当不当这水证法授法师父了?”
高云鹤听孙长衣一席话,厉正词严,也知不好劝阻,只能一拱手,道:“弟子明白,既然师父心意已决,那一切依师父吩咐便是。”
孙长衣朝高云鹤点了点头,然后扫了张之津与赵一脚一眼,末了冲底下的水系弟子吩咐道:“把二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木棍,然后绑于食堂门前的石柱上,明天示众一天。”孙长衣说完,背身对高云鹤道:“云鹤,你监刑。”
高云鹤望了眼跪在下方鼻青脸肿瑟瑟发抖的赵一脚与张之津,叹了口气,紧接对孙长衣一抱拳,道:“弟子遵命。”
赵一脚闻言,却是大惊失色,这打五十棍事小,忍忍就过去了。只是绑于食堂前示众一天,明早全门上下可都得来食堂用膳,到时被人看见免不了一顿笑话,这赵一脚又是爱好面子之人,这一闹,他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仙风门混了。想到这里,赵一脚忍不住便放声求孙长衣道:“孙师叔,还望看在咱伯父(金证法授法师父赵永山)份上,饶了弟子这一回吧,弟子以后都不敢了。”赵一脚说完,俯身在地上“咚咚咚”的叩了三下响头,紧接又朝张之津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快点求饶。只是张之津那家伙生性倔强,平素又没少被人打,心想打就打吧,有什么好求饶的?况且他张之津在仙风门中地位低微,也没这面子方面的顾虑,便冲赵一脚道:“赵师兄,算了吧,好歹也就是五十棍外加示众一天,孙师伯已经手下留情了,你就不要强求了。”
赵一脚闻言,差点没他被气晕过去,张口就要骂张之津。却见孙长衣已经一挥手,冲其喝道:“无用多言,拖出去行刑。”
雨,越下越大,仙风门食堂门前的两支石柱上,一左一右绑着张之津与赵一脚。二人身上还各自挂着一块长长的牌子,牌上赫然写着“贱人至尊,唯我之津;一脚不出,谁与争锋”十六个大字,显然是木系弟子刻意挂上去好让张之津与赵一脚难堪的。
此时二人已经被绑在石柱上整整个多时辰,如今已是下半夜。秋夜的山上寒冷,加之风雨不断,二人面上雨水横飞,已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可是二人却出奇安静,竟没只言片语的交流。这也难怪,之前被木系弟子饱揍一顿,适才又捱了五十闷棍,二人的屁股此刻正火辣辣的涨着,正是上身冷,下身热,早痛得没脾气了,哪还有什么心情交流。
张之津沉默了许久,这时终于忍不住咬了咬牙,朝赵一脚问道:“这木系的师姐下手也没个轻重,哎哟,我感觉我的屁股好像都被打裂了。啧啧,赵师兄,你屁股痛吗?”
赵一脚抬起垂着的头,没好气的瞪了张之津一眼,咧嘴骂道:“废话,赵爷的屁股是肉造的,又不是铁造的,如何能不痛?”
张之津咬牙笑道:“我是不会武艺,没内功护体,故而伤得重。可赵师兄不同呀,你功力深厚着呢。”
“深厚个屁,哎哟!”赵一脚骂了一声,一气之下牵动身上伤势,忍不住又叫出痛来。
“那两个施棍的瓜娃儿也是好家伙,下手真他娘的黑,一旁监刑的高师兄数一下,她们就“啪啪啪”打三下,而且每棍都他娘的出死力打,原本说好的只罚五十棍,我约莫着少说也被她们打了一百五十棍以上,别说我是金系弟子,不会土系的护体大法山罡气。就算我会山罡气,也扛不住这种打法呀。哎哟哎哟……,我可怜的屁股,赵爷今天对不起你了。”赵一脚说完,恨不得能伸手揉揉自己肿涨的屁股。
张之津甩了甩头,把面上的雨水甩飞,又道:“明早让白瑜师姐与文昭华师父知道,我估计回到木灵峰还得重罚。”
赵一脚叹气道:“我不也一样?要是被我伯父知道,估计得气晕过去,我料是回去金灵峰也免不了被吊起来一顿暴打。”
张之津又道:“可我还背负偷盗之名,掌门又素来最厌恶门中的盗窃行为,怕是免不了要被罚到凿光洞中面壁数月,搞不好还得把仙风展武的大戏错过了。”
二人想到此,纷纷叹气。眼见气氛压抑,张之津便又挑起话题,问道:“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说这些了。赵师兄,你倒说说,这仙风门中你觉着谁最好看呀?”
赵一脚闻言苦笑一声,道:“好家伙,看来今晚一顿打也没把你打正经过来,哈哈。”赵一脚说完,喘了口气,又道:“说归说,咱仙风门中,漂亮的女弟子不少,但最让人魂牵梦萦的,当是水系的钟舒云与你们木系的付小善师妹了。二人可说是平分秋色,舒云英气重,小善仙气重。只是如果硬要分个高下,我觉着还是你们木系的付师妹稍胜一筹,毕竟比起舒云,付师妹可要温柔得多了。昨晚你也不是没看见,那钟舒云做人做事真心狠。”
张之津笑道:“钟师姐也就是对咱俩狠,你是没看见,她对丘子为师兄那可是温柔着呢。”
赵一脚瞄了瞄张之津,道:“就别提那丘子为了,晦气。”
二人于是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些话,以排遣身上的寒冷与痛楚。也不知什么时候,或许真是累了,二人不知不觉终于从痛楚中昏睡过去。
拂晓,雨过天晴。
从身旁阵阵的喧闹声中,张之津与赵一脚徐徐醒来。张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石柱下方围满了人。那些门众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然,唯一的话题也就是被绑在石柱上的赵一脚与张之津了。
“咦,这二人为何被绑在这里啦?出什么事了?”
“还能出什么事,据水系的弟子说,他们昨晚到星沉海偷看人家女弟子练功,被逮了个正着,这不绑在这里受罚吗?真是不知羞耻,活该。”
“这两个家伙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么?”
“师弟你这是哪里话,你可曾听过登徒子会念礼义廉耻?”
“就是呀,正事不干,坏事却从来没落下,也是绝了。”
“这样的人就该重罚,越重越好。”
“又是这赵一脚,他倒是要丢咱金系的脸丢到几时?”
“师兄你也不要生气,咱们木系这个张之津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一脚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自己,深感颜面扫地,立马便恼羞成怒,冲下方众人喝道:“看什么看,都没见过活人吗?还不快滚,一会等赵爷放下来,逐个撕碎你们的嘴。”
围观的众人见赵一脚死性不改,还恶言相向,纷纷便斥道:
“哎哟,恼羞成怒了,被绑着都这么凶,放下来那还不得杀人啦?”
“是呀是呀,吓得我都不敢跑了,只能站在这巴巴的等赵爷来撕我的嘴了,嘿嘿。”
“说得真响,要撕碎我们的嘴,赵一脚你倒是现在下来撕呀?怎么,下不来啦?那还牛气什么?”
“死性不改,这种人就该多绑他几天,好让其长长记性。”
那些素来被赵一脚欺负过的弟子纷纷发难,冲赵一脚你一言我一句,一顿带刺的话,差点没把赵一脚气晕过去。
赵一脚咬牙切齿:“好好好,你们一个二个都给赵爷等着。”
赵一脚话音刚落,不远处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贱人至尊,唯我之津;一脚不出,谁与争锋?哎哟,写的真是威武霸气,少怀,你怎么看。”说话的正是火系弟子莫问东。
“当是实至名归。”土系弟子林少杯呵呵两声。笑完,又转而望了望身旁的丘子为。
“这两个家伙,隔三差五不捣出点乱来都不舒服。”丘子为摇了摇头,扫了鼻青脸肿的赵一脚一眼,又道:“赵一脚你是嫌自己还不够出名么?整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咱金系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赵一脚望也没望丘子为,抬头望天,道:“赵爷乐意,你管得着么?滚一边去。”
丘子为也没理赵一脚,又走到张之津下边,问:“猴子,你怎么也跟着赵一脚胡来?”
张之津笑道:“偶尔疯狂一下嘛。”
丘子为白了张之津一眼,道:“还能说笑,看来孙师叔还是罚得轻了。只是一会让白瑜师姐看见,我倒要看你还能不能笑出声来。”丘子为说完,朝莫问东、林少杯招了招手,便一同到食堂用膳去了。
张之津听丘子为提及白瑜,心中一凉,却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前方徐徐走来二人,一个正是白瑜,而另一个走在白瑜身旁的,竟是付小善。
张之津满脸涨红,心想怕是要被白瑜臭骂一顿了。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瑜竟没望张之津一眼,只是木无表情的从人群中经过,径直走到食堂里去了,竟没对张之津说出只言片语。只是这举动却更让张之津心底发凉,他心中忍不住想道:“这下惨了,怕是真把白瑜师姐气着了,如今都不愿望我一眼了。”
张之津心中正在打鼓,付小善已经挤进人群,来到他的下面,抬首冷冷的朝张之津问道:“你觉得如今这样很受人瞩目是么?”
被付小善这样一问,张之津满不是味儿,还没想到如何应答,付小善却又冷冷的扔下一句:“幼稚!”说完,也没再理会张之津,扭转头挤出人群,往食堂去了。
张之津心中奇怪:“这小妮子,哪里来这么大的怒气?”。
就这样,赵一脚与张之津迎来了一群人,又送去了一群人,时间在众人的指点说笑声中缓慢流淌,二人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确切的感受到,原来一天的时间,竟可以这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