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司早就发现了安吉鲁对他的刀很感兴趣,之前也只不过是假装没有察觉而已。现在安吉鲁自己提了出来,修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
反倒是安吉鲁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为什么?”
修司做出一副纯然的疑惑表情,“为什么您认为我会轻易把自己赖以活命的爱刀交到别人手里?”
“这个......”安吉鲁也知道自己有些理亏,可他又实在很想研究一下修司的刀。纠结了半晌,他才狠狠心取出一个小巧的碧色玉匣塞到修司手里,“这个给你。”
修司长眉微挑,“这是什么?”
“炼器材料。”安吉鲁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个碧色玉匣,“这可是我老人家多年的珍藏,便宜你小子了。”
修司满意一笑,将青虹递给安吉鲁,“半小时。”
安吉鲁白了他一眼,然后便径自捧着刀细细观察起来。
修司得了便宜,心情正好,也不介意安吉鲁的态度。他将那个碧色玉匣收进自己的空间戒指,然后便再度坐回之前的石椅上,静候安吉鲁归还他的爱刀。
“这是新刀?!”安吉鲁才看了两眼便又行至修司面前,“这是谁炼制的?鸦取?”
修司答道:“是我们两人一起炼制的。当然,我只是协助而已。”
安吉鲁仔细看了看刀身,“他倒是舍得,用的这些全都是难得的好料。”
修司一笑,“鸦取大人对我一向关照。不仅是我,同样的刀漓月也有一把。”
“还有一把?”安吉鲁见猎心喜,“那小丫头何时回来?”
要知道,即便是同一个人炼制、使用同样的材料配比,也很难炼制出完全一样的神器。首先是材料自身的原因,这世上极少会出现质地和纯度完全一样的两块相同的材料或者质地和纯度绝对均匀的一块材料。然后是炼制者自身的原因,即便炼制者的技术再如何娴熟,也无法做到始终在同样的时机提供同样的火候、投入同样的材料。而炼器偏偏又是个精细活儿,在炼制的过程中,即使投入的材料完全相同、炼制者也是同一个人,可只要在炼制过程中出现了一丝一毫的不同之处,那么就一定会炼制出两件完全不同的作品来。常人也许不甚清楚其中的差别,但作为资深炼器宗师,安吉鲁可是很清楚内中门道的——即使两件作品的外形一模一样、品质分毫不差,但内里蕴含的东西却绝对不会相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另一把刀那么感兴趣。
“我也不知。”修司看了一眼同样关心这个问题的威特,“这要看紫迦的身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
安吉鲁和威特都有些遗憾。
“那小丫头一个人去没问题吗?”安吉鲁忽然想到漓月的实力似乎还不到圣域,“光是那把刀就够招眼的了,万一她被人盯上怎么办?”
威特暗暗腹诽,“您老人家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刚才听说了漓月是血脉继承者都没见您担心她的安危,这会儿一听说有刀就立刻操心起人家的安全来了。目的何在,真是不言自明。”
这一点修司自然也清楚,他心内暗笑,口中却笃定的说道:“漓月一定能平安回来。至于那把刀,我已经跟她说了,如果有人喜欢,给他就是,犯不着为了一把刀跟人拼命。”
“什么?!”安吉鲁立刻跳了起来,“你小子搞什么鬼!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把刀的价值啊?!”
修司本来就是故意说谎逗他玩儿的,此时见他上钩,兴致也愈发高昂起来,“再贵重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比不上漓月的一根头发有价值。”
这虽然是他的心里话,但此时说出来显然是为了气安吉鲁的。
安吉鲁果然上当,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指着修司骂道:“你……你这不知所谓的臭小子!败家子!浪荡子!好色胚子!”
安吉鲁天生就是个痴人,活了几千年,从未把修炼和炼器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过,哪里受得了修司为了一个女子这般轻视他最爱的东西。只是他的词锋实在过于软弱,修司听了只觉好笑,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他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视线缓缓从青虹锋锐的刀身上扫过,“太上长老,您说什么?”
安吉鲁飞快地将青虹藏到了自己身后,“你想干什么?”
“二弟!”安吉鲁的痴病一发作,原本的精明劲儿立刻都拿去喂狗了。尼克斯实在不忍再看他一个几千岁的人被修司这个一肚子坏水儿的晚辈逗着玩儿,只好喊了他一声以示提醒。
“真是无趣。”修司仍然意犹未尽,不过却也知道时机已逝,他伸出两根手指对安吉鲁晃了晃,“还有二十分钟。”
安吉鲁狠狠白了修司一眼,“这把刀我老人家没收了!”
——这个小坏蛋!不就是吓唬人吗?难道他安吉鲁不会?哼!
看了安吉鲁这种孩子气的反应,修司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为了防止安吉鲁恼羞成怒,真的扣住他的刀不还,他立刻决定要识相些闭紧嘴巴。
尼克斯暗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陪修司聊上一会儿,免得他闲着没事去招惹安吉鲁。反正,他也正好有些疑问需要修司解答。
“那个小丫头不是萨维利亚一族的人吗?”尼克斯疑惑的看向修司,“为何跟你在一起?”
“漓月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对我来说她比什么都重要。”修司不厌其烦的再度重申漓月对自己的重要性,提醒的意味相当明显,“至于萨维利亚一族,我们还没有去过紫灵大陆。”
尼克斯吃了一惊,“那个小丫头也是在翠羽大陆长大的?这可真是太罕见了。”
“之前鸦取大人也说过,贝拉主神的族人几乎从不离开紫灵大陆,像漓月这种血统纯正的后代更是重点保护对象,所以直到现在,我们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翠羽大陆的。”修司对漓月的身世倒不是很在意,尤其是现在漓月自己都没有进行调查的打算,他自然就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
“你们打算何时前往紫灵大陆?”身为血脉继承者,就像修司一定要回到拉普拉多鲁一族一样,漓月自然也没可能绕过萨维利亚一族。
“还没想好。”修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们这次来拉普拉多鲁帝国也只是顺便而已。”
尼克斯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当然知道这个臭小子来跟他们这三个老家伙打招呼只是目的之一,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威特不赞同的轻轻踢了一下修司的靴子,示意他稍微收敛些。
修司虽然心中有底,知道尼克斯兄弟三人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跟他计较,不过威特能够在自己奉若神明的这三个老家伙眼皮子底下公然提醒他,这份人情修司还是要领的。他侧头对威特安抚一笑,然后才再度转头看向尼克斯,“漓月现在一心多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自己身世的问题。而且现在她还派不上什么用场,也没必要立刻前往紫灵大陆吧?”
“你担心她会受委屈,而且还认为这份委屈会来自她的家族。”尼克斯觉得修司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作风实在有些不像他,“除了你的自身经历能够作为前车之鉴以外,你可还有什么像样的理由吗?”
修司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不巧的是,漓月原本也有一个把她当作道具一样使用的家族。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应该可以作为慎重应对的理由吧?”
尼克斯沉默了片刻才道:“也罢。你们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判断好了,免得你小子偷偷抱怨我老人家年纪一大就啰里啰嗦。”
尼克斯这么一说,修司反倒有些敬佩他了。因为在这世上,像尼克斯这种居于高位千余年、但却依然通情达理的人可是很少见的。绝大多数人一旦高高在上的久了,就会不可避免地变得偏执强势、唯我独尊,在任何事情上都会坚信自己才是正确的,在任何时候都会认为别人服从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人一旦产生了这样的错觉,那么他也就离自灭不远了。反倒是像尼克斯这种始终头脑清醒、懂得兼容并包的人,更能长长久久永享尊荣。
两人又聊了大约半小时各族血脉继承者的事情之后,安吉鲁总算一脸不舍的将青虹还给了修司,“等那个小丫头回来,记得带她来见我老人家!”
——原来他还惦记着漓月手里的那把紫映。
修司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旋即他就决定趁机再敲一笔竹杠,“带她来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么做对我和漓月有什么好处吗?”
安吉鲁赏了修司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臭小子也太贪得无厌了吧?我老人家不是才给过你一个碧色的玉匣吗?”
修司一脸无辜的看向安吉鲁,“那个是把青虹借给您老人家观摩的代价,怎可与这件事混为一谈?”
安吉鲁被他给气笑了,“你这臭小子,这次又准备问我老人家要什么?”
修司笑得格外真诚,“晚辈岂敢讨要您老人家的珍藏,只是有件小事儿想麻烦您罢了。”
安吉鲁岂会上当,“小事儿?小事儿你小子会来找我?蒙谁呢?”
修司丝毫不觉心虚,“只是修复几件损坏了的器具罢了。晚辈自知于炼器一道上修为尚浅,不如您老人家技艺纯熟,所以......”
安吉鲁虽然明知事情肯定不像修司说得那么简单,但一方面他实在很想研究一下漓月手里的那把刀,另一方面炼器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所以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修司的要求,“既然你小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老人家就勉强帮你一次好了。”
修司正欲道谢,安吉鲁突然又道:“不过,我老人家有言在先,如果我老人家帮你小子修复了那几件器具之后,你小子还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可就别怪我老人家对你不客气了!”
修司一脸淡然地直接发誓道:“我发誓,只要安吉鲁大人替我修好损伤的那些器具,我一定把漓月的紫映带来给安吉鲁大人研究半小时,绝不会再提出任何附加条件。”
银白色的誓约之光亮起,安吉鲁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儿,“你小子......也不用发誓那么郑重吧?”
修司淡然一笑,那神情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只要能让您老人家放心,手段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