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修司的胆大包天、实力高强是波尔卡的第一个误算,那么没有注意到三位太上长老对修司很感兴趣就是他的第二个误算了。他之前的所有安排都是针对长老会的,三位太上长老的插手实在在他意料之外。不过,在这三个老家伙面前,他可不敢搞什么小动作。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威特他们对当年的事所知不多,那样的话他就还有诡辩的余地。否则的话,只怕他今日就不会那么容易过关了。
威特先是将紫迦中毒时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才示意魅灵将阿拉卡密带到前面来。
魅灵会意,伸手推了一把自从季西出现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阿拉卡密,示意她到三位太上长老面前去。
“三位太上长老,这个女人就是波尔卡父子安插在我皇兄宫中的奸细。她是季西跟情妇生的女儿,名字叫做阿拉卡密。四天前,漓月姑娘制作了一种能够暂时克制我皇兄所中之毒的药剂,并且决定于今日带我皇兄到精灵森林求医,为他彻底拔除毒素。我父皇为了找出紫霄宫里的内鬼,特意让人放出了这个消息。果然,这个女人当夜就将消息传递给了她的生母,也就是季西的情妇琴里。”说到此处,威特又将视线投向季西,“第二天,收到消息的季西去了一次琴里的住所,在那里,他见了一个衣着怪异的驼背老者。”
威特此言一出,季西立刻变了脸色。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动一直都被人监视着。而他这一变脸,坐在上首的三个老头儿立刻就意识到了他心中有鬼。
锡林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做事不够谨慎、给人抓住了痛脚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个要命的时候露出那么一副心虚的表情来,当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季西被锡林的眼神一扫,立刻又羞又惭地低下了头。只是,他那双被遮住的眼眸里,却藏着深深的怨怒和不平。
季西的这份怨怒和不平由来已久,此时展露出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哥哥那个充满蔑视和谴责的表情再次勾起了他内心深藏的情绪。
锡林与季西虽然同样都是波尔卡的儿子,但相比之下,季西不仅修炼天赋比锡林差,而且就连心智上也远远不及。波尔卡失望之下,将大部分心血都投注到了锡林身上,对季西则完全是一副放养的态度,任由他吃喝玩乐、做他的纨绔子弟。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若干年后,锡林和季西的实力以及在家族中的地位都变得悬殊起来,而两人的关系也慢慢由兄弟关系演变成了从属关系。季西在自家哥哥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而锡林对待自家弟弟则动辄呼呼喝喝、颐指气使。
一向自诩精明的波尔卡虽然发现了锡林和季西之间这种扭曲的兄弟关系,但他却根本没有在意。在他想来,锡林的天赋和实力摆在那里,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季西自然应该以锡林为尊。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或者锡林有什么亏欠季西、值得他怨愤的地方,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有他这个身为下位神的父亲和锡林这个身为圣域的哥哥,季西这个快九十岁了才不过是个四级火系魔法师、修炼天赋渣到极限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在拉普拉多鲁一族这种高手如林的家族里安享尊荣、活得人模狗样呢?
只是,波尔卡却忘记了,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从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思考问题,得出结论之后再去寻找那些可以支持自己这个观点的证据,并且在筛选证据的过程中还会刻意回避掉那些可能会带来相反结论的事实依据。
锡林就是如此,他先是从父亲对哥哥的偏爱、哥哥对他的盛气凌人中生出了不满的情绪,然后又认定了是父亲的偏心导致了他和哥哥之间的巨大差距,最后他想到了父亲对锡林的重点栽培和对他的忽视冷落作为证据,并且刻意回避了他本来就天赋很差、心智又远远不及锡林,并且还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的事实。
波尔卡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季西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的次子的心情,自然也就无法站在季西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察觉,在季西的脑海里,自始至终都藏着“我和锡林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理应享有同样的地位和尊荣”这样的想法。
“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锡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果不是父亲帮衬,锡林在族里又怎会有今天的地位?”
“说什么我天赋不行,还不是因为父亲偏心,将那些提升修为的灵药都给了锡林!”
“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可父亲有什么好事却只会想到锡林。”
“......”
这种片面的想法,几乎每天都在季西的脑海里打转,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仅无法让父亲和哥哥认同他的这些观念,甚至还会因此招来巨大的麻烦。不过,愈是被迫压抑着的情绪就愈是强烈,愈是无法诉诸于口的怨念就愈是无法消散,季西的不满不仅没有因为父亲和哥哥的积威而消弭,反倒有愈积愈多的趋势。
“那个驼背老者已经被我父皇派去的人手带回了皇宫关押,这是他的证词。”威特一边说着一边将薄薄的几页纸呈上,“正是从他的供述中,我们才了解到当时给我皇兄下毒的幕后黑手竟是我族的波尔卡长老。”
看完那薄薄的几页纸,老头儿甲早就不复刚才那副嬉笑面孔——毒害同族可是大罪,尤其做出这种事的波尔卡还是族中为数不多的神级强者之一,简直称得上是拉普拉多鲁一族的奇耻大辱了。他黑沉着脸看向波尔卡,“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波尔卡在听到威特说抓到了驼背老者的那一瞬就知道事情要糟,不过他可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此时听到太上长老发问,他立刻躬身答道:“回太上长老,威特指控的罪状实属无中生有。他所说的什么驼背老者,晚辈亦从未见过。”
威特早就料到了波尔卡一定会否认到底,所以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再次深深叩首,“三位太上长老,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波尔卡长老执意抵赖到底,晚辈恳请三位太上长老亲自对那个驼背老者使用我族的天赋技能。”
修司冷眼瞥了一下波尔卡和他的两个儿子,“何需那么麻烦,直接问他们不就行了。”
修司所说的“问”可不是真的提问那么简单,他是打算直接对这三人使用九尾天狐一族的天赋技能,让他们自己说出真话来。
“你......”波尔卡气了个倒仰——还从来没人敢将这种主意打到他波尔卡身上呢,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他手指颤抖着指向修司,“无凭无据就敢煽动太上长老对自家晚辈用这种手段,你到底是何居心?可是想在拉普拉多鲁一族引发内乱么?”
波尔卡这两句话说得十分有技巧,不仅将居心不良、刻意煽动三位太上长老的帽子扣到了修司头上,而且还隐晦的威胁了三位太上长老一把。可若真的细究起来,却又没人能从他的话语当中挑出任何毛病。
三个老家伙虽然性情乖张,但个个都精明透顶,波尔卡的小把戏他们自然看得清楚。而且他们也知道,波尔卡此时表现出来的气愤,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他心虚。
“你的意思是说,有了凭据就可以对你使用魅惑之术了?这个简单。”修司右手撑着一侧脸颊,俊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和威特临行之前就已经跟皇帝陛下约好了,我们这些人出发二十分钟之后他就会派心腹属下将那个驼背老者送来。算算时间,最多再过十分钟他们也该到了。”
看到波尔卡脸色微变,修司笑意更盛,“啊——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儿忘记说了。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我稍微修改了下地下室里的那副阵图。所以,如果有谁要想再次使用那个连接皇宫和皮斯坎贝山的传送阵,就一定要重新画过阵图才行。如果有谁不知情,没有修正阵图就贸然搭乘,会被传送到哪里去可就只能看运气了哦。”
“你......”如果三位太上长老不在这里,在修司手里连番受挫的波尔卡甚至都想一刀砍死这个祸害了。
他派去灭口的人啊!那可都是他最精锐的部下,如今却不知道被传送到哪里去了。而且为了能够随时根据情况变化下达最新指令,他还特意派了自己的两名圣域级别的契约者带队。这下可好,全体失踪了。他不仅无法确定自己的契约者和下属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甚至就连他们到底能不能悉数回来都要打个问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