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修司的顾虑——漓月虽然有一堆圣域级别的契约者,但别人一眼看上去,她毕竟只是个八级魔法师,不可避免会被没眼色的人轻视。平时有修司在身边还好,这次却要单独前往精灵森林。若是那些眼高于顶的皇室高手对她明嘲暗讽、阳奉阴违,甚至明目张胆的下绊子、搞破坏,而她又碍于这些人的身份不好狠狠教训他们,那么事情绝对会变得很麻烦。而修司之所以不惜冒着得罪他们父子的风险,在此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显然正是因为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黑衣女子在此去精灵森林的途中受任何委屈。
因为威特自己也有极为珍视的人,所以他很能理解修司的心情,“关于这一点两位尽管放心。虽然我不确定父皇是否会同意只派一名侍从随同前往,但我却深知他绝对不希望皇兄求医的事情生出波折,所以,他一定不会派那种不顾大局的护卫随行的。”
漓月摆摆手,“修司、殿下,你们两人都太较真了。对我来说,只要人数能够限定在两名以内,那么护卫的品性如何、到底谁是首领这些就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们也翻不了天去,我只要把能用的派上用场、不能用的丢到一边闲置、找麻烦的狠狠收拾就可以了。反正有大皇子殿下为我作证,我也不怕他们回来之后对皇帝陛下胡言乱语些什么。”
修司叹了口气,“就算他们找麻烦,你也不能杀了他们不是?有了这个底线,到时你难免会束手束脚,反倒是他们,因为有恃无恐而变本加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漓月乌黑的眸子眨了又眨,显然是在思考对策。果然,片刻后,她突然一脸恍然的问道:“那如果是别人杀了他们,应该就不关我的事了吧?”
修司原本浅淡的笑容突然变得璀璨起来,他一脸肯定的对漓月点点头,“当然。”
“喂,我说你们两个......”满心无奈的威特有气无力地提出抗议,却被正相视而笑的修司和漓月给完美的无视掉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又用力摇了摇头,以赶走内心汹涌的无力感,“那我现在就去见父皇,与他商谈完毕后再跟几位一起前往紫霄宫。”
修司点头,“为了尽可能避开敌人的眼线,还是让魅灵送你过去吧。”
威特对魅灵微微点头,“有劳。”
魅灵浅浅一笑,和威特一起离开了飞霜殿。
过了大约五十分钟,威特和魅灵再次出现在飞霜殿。
坐定后,威特浅笑着开口,“漓月姑娘,父皇已经同意只派一名护卫和你们一起前往精灵森林。”
“哦?”漓月有些意外,她本以为皇帝陛下至少会再派一人充当护卫的。
修司倒是听出了些许不同,“不知皇帝陛下准备派何人前往?”
“从我父皇出生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心腹属下,同时也是我们兄妹四人授业恩师的斯莫克大人。”威特知道修司想问什么,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在此事上隐瞒什么,所以修司一开口,他立刻就和盘托出了,“他老人家的实力在圣域级别,行事也很有分寸,是个十分理想的人选。说实话,我完全没想到父皇会同意他老人家离开皇宫。”
“同意?”修司敏锐地抓住了威特话语中隐含的信息。
威特点头,“是啊。是他老人家自己提出要陪着皇兄前往精灵森林的,父皇一开始原本是打算派其他人前往的。啊——对了,刚才我忘记说了,只派一人的这件事也是多亏了他老人家的帮衬,父皇才同意的。”
修司微微挑眉,“看来尊师很得皇帝陛下倚重和信赖嘛。这样的人离开皇宫真的不要紧吗?”
“虽然会有些麻烦,不过父皇会想办法解决的。”威特浅笑着答道:“现在对我们父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皇兄驱毒,所以一切考量自然都要以这边的需求为先。”
“不知皇帝陛下准备派何人作为侍从跟去?”
——说实话,比起护卫,漓月感觉自己还是更需要一个可以照顾紫迦的人,所以对于侍从的人选倒是更为关心。
威特答道:“十有八九会是兰西。”
“兰西?”漓月稍微回想了一下,“啊——就是大皇子殿下身边的那位近侍吧?”
威特点头,“没错,就是他。那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却很有眼色,而且在皇兄身边已经五十多年了,对他的事情也十分了解。”
“五十多年......也就是说他是在大皇子殿下中毒之后被调到紫霄宫的?”修司眉头微皱,“确定此人可信吗?”
威特再次点了点头,“兰西是当年我母后安排到皇兄身边的人,忠诚度应该没有问题。”
“皇后?”漓月下意识地反问。
“嗯。”威特的神情溢满温柔和怀念,“我母后是个非常美丽、非常温柔、非常睿智的女子,虽然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但在我父皇和我们兄妹的记忆里,她的音容笑貌却依然一如继往的清晰。尤其是我皇兄,我母后在他身上投注的心血最多,他也一直最为敬爱我母后。”
“那么你们一家对兰西此人的信任,到底有多少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情绪,又有多少是出于确确实实的证据?”修司一针见血地指出最大的问题所在。
威特被他问得一怔,旋即便凝眉沉思起来。
漓月和修司对视一眼,也跟着沉默下来。
过了大约两分钟,威特开口打破沉默,他的表情中带着几许轻松和释然,“虽然我不能否认我们一家对兰西的信任确实有我母后的关系在里面,不过,他本人也的确是个十分尽职尽责的近侍。就在刚才我还大概回想了一番他来到我皇兄身边之后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修司还待再问,漓月却突然做出了决定,“如果皇帝陛下同意,不妨就让他跟去吧。今日在紫霄宫,我看他行事很有眼色,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
修司不解的看了一眼漓月,却见漓月正对他微微眨眼。他暗暗好笑,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改天我再问问父皇的意思。”威特唇角含笑,抬眼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没错。”漓月轻盈地一跃而起,小手扯住修司的衣袖,“我们赶快去紫霄宫吧。”
修司点点头,“好。”
“霸天,崖柏。”漓月一脸兴奋的看着霸天和崖柏,期待之情不言而喻。
两人虽然对漓月的恶趣味很是无奈,但却还是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进行了变化——崖柏变成了一株只有半米高的小巧绿树,根须则埋进了漓月随便从院子里挖来的泥土里面,配上那个不知漓月从哪里划拉来充作花盆的大号粗瓷盆,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霸天则应漓月的要求,将自己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虽然他那粗犷的五官和古铜色的肤色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整个人却凭空多了几分清秀文弱之感,与他之前肌肉虬结的壮汉形象实在是天差地别。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威特和修司嘴角连抽,魅灵一向优雅恬淡的表情也因为憋笑而微微扭曲,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漓月却十分满意崖柏和霸天的这番变化。她志得意满的拍拍手,“嗯,不错,不错。这么一伪装,任是谁也猜不出你们的真实身份和实力了。”
刻意忽视掉霸天求助的目光,修司轻咳两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浅笑开口道:“走吧,去紫霄宫。”
霸天早就知道十有八九修司会站在漓月那边、任由她胡闹,所以求助无果倒也没有让他太失望。他认命地抱起那个大号粗瓷盆,跟在漓月身后离开了飞霜殿。而修司则和魅灵、威特一起,小心地避开众人耳目,暗中前往紫霄宫。
此时,紫霄宫中,斯科特和艾琳娜、芙丽雅俱已离去,只有包括兰西和俪姆在内的几名近侍正小心翼翼地守着已经陷入沉睡的紫迦。
漓月和霸天带着一个大号粗瓷盆大张旗鼓地往紫霄宫去,自然很快就被看到的宫人报给了兰西和俪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搞不清楚这位主动请缨医治大皇子殿下的黑衣女子到底闹的哪一出。不过考虑到皇室众人对漓月和修司那种客气、友好的态度,兰西很快就做出了亲自到宫门口迎接漓月的决定。
“俪姆,你守着殿下,我去迎接漓月大人。”兰西低声交代了这么一句便匆匆离开了正殿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三道人影极快地从敞开的落地窗那里闪身进了殿内。
“漓月大人。”兰西虽然脚步匆匆,但最终却也未能如同预期的那样在门口迎候漓月,而是恰好在距离正殿大约两百米远的回廊上遇到了已经径自走进院子的漓月。
“是兰西大人啊!”漓月笑得眉眼弯弯,“我来看看大皇子殿下。”
兰西虽然面带愧色,但拒绝的却十分坚决,“非常抱歉,漓月大人,殿下才刚睡下,暂时不方便见客。”
“没关系,我可以等。”漓月一边不紧不慢地往距离正殿最近的偏殿走,一边对兰西摆摆手,“兰西大人尽管去忙,什么时候大皇子殿下方便见客了您再来叫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