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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敌在田乐洼

就在这时,远处跑过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用稚嫩的童音报告道:“信长大人,已得到确切情报,今川义元目前正在田乐洼!”

“啊!这也是忍者?”看着小女孩潘虎大惊道。

“什么?田乐洼?那这里不是今川义元的主力吗?”织田信长也吃惊地问道。

“回禀信长大人,这里确实是今川军主力,但是今川义元大人的本阵五千人已经离开主力部队,目前驻扎在田乐洼。”女忍者报告道,她表现出的工作能力和语言水准明显与看上去的年龄不符。

“哦,这样,那今川义元本阵为什么要离开主力部队独自行动呢?”织田信长又问道。

“因为今川义元大人得到了附近一带百姓的邀请,本阵抛下了其他部队独自前去。在田乐洼中有一座小山叫漆山,为首的百姓代表是藤左卫门,他们献上了一斗胜栗、十樽清酒、五十份昆布还有很多汤水饭食,恳请今川军在胜利之余不要打劫良民百姓,今川义元大人非常高兴,当即表示今川军不但不会骚扰百姓还要与民同乐,于是他们就在那里载歌载舞饮酒作乐。”女忍者继续不紧不慢地报告道。

“你们尾张国的老百姓对今川义元‘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看来你这地方官儿当得不怎么样啊?”潘虎不禁嘲讽道。

“还山,不能说这样的话!”戚小姐赶紧呵斥住潘虎,又对织田信长道:“既然确认今川义元在田乐洼,我们立刻赶过去,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织田信长皱了皱眉,对自己的部下问道:“你们还有力量再战一场吗?”

此时此刻,织田军将士已经全部精疲力竭,瘫软在地,这次奇袭虽然很成功,但也是先经过长途跋涉,又陷入以一当十的恶战。

暴雨已停止,乌云渐渐散开,太阳也慢慢地探出头来,照射在每个人湿淋淋的铠甲和战袍上金光闪闪。俄而,半空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而山间散落着的五颜六色花草,却像是破碎了的虹。

“报告主人,我还能战!今日不斩杀今川义元誓不罢休!”藤吉郎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我们也能再战!”又有几十个人跟着喊道,但数量还是少得可怜。

“闭嘴,我等家老尚未发言,哪里轮到你们这低级足轻和小猴子叫嚣了!”柴田胜家战刀插在地上,正在用手拧着衣服里的血水,看到藤吉郎在众人面前目中无人没大没小地乱嚷,忍不住拍地而起大声斥责。

织田信长依然沉默不语,家老佐久间信盛也叹着气说道:“今川义元本阵虽脱离主力,但毕竟还有五千人马,现在若以疲惫之师进攻之,让敌军以逸待劳,我军恐无胜算!”佐久间信盛是织田家的重臣,今年三十四五的样子,也是一员猛将,因擅长指挥军队撤退,人称“撤退佐久间”和有“进攻柴田”称号的柴田胜家并称。

林秀贞也谏言道:“这一场大战全歼今川主力,足让主公威震东海扬名天下;缴获的大量物资,更是够织田家用度两年;还有抓取的几个俘虏,也可以拿去和今川达成停战协议。如今我尾张国刚刚统一,百废待兴,不如见好就收,借此大好机会安稳发展几年,再谋大事。若是.......若是......”林秀贞本想说若是得陇望蜀对敌人穷追猛打,让敌人拼死一搏反败为胜就悲催了,但他吞吞吐吐了一阵还是硬把话咽了下去。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现在的今川军兵败如山倒,今川义元只要不逃走,在田乐洼就是插标卖首。你们这些胆小鬼,再啰嗦可就延误战机了!”潘虎大怒道,他的气焰很嚣张,目光很不礼貌地扫视着众家老,但因为刚才他抡大斧子劈人时,织田军将领都看在眼里,所以此刻没人敢死磕他,但是也没人理会他。

织田信长依然沉默不语。

“主公......不,信长大人!我虽然已经被您赶出了织田家,但是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主人,我生是织田家的人,死是织田家的鬼,今天无论如何就让犬千代再为您效忠一次吧!”不知什么时候,前田利家爬了过来,他痛苦地咬着牙,浑身全是血,一只手在吃力地爬,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抓着战刀。

“阿犬,你......你......你这是何苦呢?”织田信长看着脸上鲜血淋淋的前田利家震惊道。

“织田家的兄弟们,能战的就都跟我再战一次,今生能够有幸做织田家的家臣,有幸侍奉主公信长大人,我前田利家死而无憾!前进,敌在田乐洼!”前田利家突然拄着刀爬起来,奋力一跃,想要跳上旁边的战马,然而因为受伤太重、体力不支又重重地摔回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信长公,还犹豫什么?你有这样忠义的家臣,还害怕打败仗吗?”戚小姐对织田信长厉声问道。

“哼,那你们去吧,织田家的众将士,这是我的命令,愿意去的都随他们去!”织田信长又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主公请放心,小的们一定将今川义元的首级给您带回来!”

“主公,小的也保证完成任务,不会给您和织田家丢脸!”

织田信长身后窜出两个贴身侍从,一个是服部小平太春安,另一个是毛利新介良胜。

“大家准备出发,没有战马的或者战马跑不动的可以骑今川军留下的战马,他们的战马没有经过长途奔袭,并不很疲劳!”潘虎对准备出发的织田军将士吩咐道。

“藤吉郎这小子一大早晨就跟着马队一路小跑,现在还这么生龙活虎真了不起啊!”潘虎随即挑了一匹战马要送给藤吉郎,但当他找到藤吉郎时发现藤吉郎正在用刀砍今川军死尸的首级,潘虎诧异地问道:“你的老大不是下令说这次战斗不用首级记功吗?”

藤吉郎滴溜溜转着眼睛道:“师父大人不知,我捡脑袋可不是为了报功的,我要等一会儿冲到今川义元面前,把这些脑袋都扔到今川义元面前,吓死他!”

“真是一只可怕的猴子啊!”潘虎骇然道。

“这个主意真好,还是这泼猴儿聪明!”其他人听到藤吉郎的解释,纷纷效仿,每人都砍下三四个人头,又捡来一些印有今川家徽二引两的物件,也带着上马而去。

雨虽停止,但风未停止,众将士也疾风怒涛,策马狂奔,大家并力齐声高呼道:“前进,敌在田乐洼!”

千山万峰聚,最险田乐洼。田乐洼在桶狭间以北,只有十七八町远,但要翻过几个小山丘。在森可成的指点下,大家来到一个叫太子根的山岗上,却发现上面正有一彪人马等着他们。

“有伏兵!”潘虎大惊道。

对方的人马都很安静,织田军的将士们朝他们越走越近,他们还是拿着武器伫立不动。

“吾有大斧在,何惧伏兵哉!”潘虎高高地举起了大斧。

“雅蠛蝶!”藤吉郎突然在背后叫道。

“怎么了?”潘虎停了下来问道。

“是蜂须贺小六,不要打,是友军!”藤吉郎兴奋地回答道。

蜂须贺小六赶紧跑过来打招呼,这次他对潘虎十分恭敬道:“还山大人,别来无恙?”

“今川义元在下面吗?”潘虎不答反问道。

“那顶金光闪闪的轿子就是他的,还有绣着赤鸟纹的马印。你们看!周围站满了俊男靓女,那边树林里也有,男的是他从骏府带过来的,女的都是附近村落里找来的姑娘!”蜂须贺小六指着山下道,他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所谓的“漆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土包,彼山不如此山高,周围松林之中还有忍者,今川义元本阵的一举一动都在蜂须贺小六的监视中。

“哦?真是朵奇葩,出来打仗竟然坐轿子!”潘虎笑道。

“是啊,那是因为他腿太短了,骑不了马!”蜂须贺小六解释道。

“他在这里不知桶狭间那边的战况吗?”潘虎问道。

“知道一些,刚才有人报告他织田军的佐佐隼人正讨死,他笑道‘即使天魔鬼神前来,又能如何?’,就继续‘快活’了!”蜂须贺小六回答道。

“快活?在这地方有什么好快活的?”潘虎不解道。

“嘻嘻嘻,还山大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还是一个小朋友,他们这么多男男女女在一起当然很快活,上午一直在唱歌跳舞喝酒吟诗,刚才......刚才不是还来了一场云雨嘛!”蜂须贺小六忍不住笑道。

“嘿嘿嘿嘿,那我们现在把这些死人头和今川军的破旗烂鼓都扔给他们,他们看到会更快活!”藤吉郎也凑过来一脸坏笑道。

“唱歌跳舞?对了,这里有人会唱骏河的流行歌曲的吗?”潘虎又问道。

“小女子倒是会一首......是一首可以唱的和歌!”方才报信的女忍者挤到前面抢着道。

“和歌?没想到你这小姑娘也会如此高雅的东西?”藤吉郎瞪大了眼睛望着女忍者道。

“嘻嘻嘻,今川大人的骏府有‘小京都’的美称,实际上真正京都的破落公卿也多寄居在那,他们每日歌舞升平,能剧、和歌、花道、茶道、香道、剑道、相扑、围棋、蹴鞠、弹弓、猎鹰各色高雅的东西都有,就连骏河普通百姓多少也会一些哩!”女忍者得意道。

“很好,那你教教大家,大家一起唱,我们边唱边将今川军的首级和军用物件扔下去。”潘虎答道。

“遵命!”女忍者很高兴地答应后,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然后众将士都跟着呜呜哇哇鬼哭狼嚎道:

“粤自天地辟溟蒙,矗立巍巍此神峰。富士雄踞骏河国,崇岳仰止蔽苍穹。白云凝伫失通道,日月为之色朦胧。四时大雪纷纷舞,不辨春夏与秋冬。伟哉富士垂万世,代代传说无尽穷。”

“什么声音?谁在上面唱歌?”只听下面有人喊道。

“快扔个首级下去!”潘虎命令道。

嗖--

一个首级被扔了下去。

“用力!”

嗖--

“哎呀,不好,有人叛乱!”

“混账,谁胆敢在这时候叛乱!”

“不是叛乱,是野武士要攻击我们!”

“看,那边还有织田家的武士,大事不妙啊!”

嗖--嗖--嗖--

几十个首级和带有今川家家徽的物件被扔了过去。

“哪来这么多人头?难道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被他们歼灭了?”山底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哈哈哈!唱!大家继续唱,给他们唱出‘四面楚歌’的快感!”潘虎捧腹大笑道。

“花待春宿梅,友三话岁寒,扣水茶煎月。”

“心似红叶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

歌声继续唱响,在山谷间回荡不绝。

潘虎高举着开山大斧以猛虎下山之势冲了下去,织田军和野武士们已将小山包围住,松林从里到外,旗帜招展,歌声回荡,也判断不出织田家来了多少人马。

潘虎大声喝道:“吾乃天#国上将潘虎潘还山,桶狭间的今川军已经被消灭了。但是本将今日不想大开杀戒,因此,不论是尾张百姓,还是今川士兵,放下武器抱着头到我身后跪着唱征服者免死,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今川义元,你的武运已尽,还不速来归降?”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堆人扔下手里的东西抱着头争先恐后地跑到潘虎后面,然后跪在地上,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先跑过去的当然是本地的村姑,之后是今川家的士兵,只留下那顶孤零零的轿子在风中摇晃。

潘虎翻身下马,拎着斧子朝轿子走过去。

“雅蠛蝶!”藤吉郎又跑到前面拦住叫道。

“哎,又怎么了?难道这里面也是友军?”潘虎有些要抓狂。

“师父大人有所不知,今川治部大辅大人是出身名门的武士,应该有高贵的死法!”藤吉郎回答道。

“什么高贵的死法?”潘虎心里嘀咕,“这群倭人讲究真多,人活着不平等,死了有差距,这杀别人也要看高低贵贱!”

“像今川义元大人这样高贵的武士,应该先让他写首辞世诗,然后切腹自杀!”藤吉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辞世诗?要不我好人做到底,送他一首吧!”潘虎脑袋一晃,就信手拈来打油诗道:“兵势汹汹暴雨急,主公田乐醉如泥。勤王上洛终一梦,千里迢迢献首级。”然后大笑道:“哈哈哈,怎么样?”

“师父大人,士可杀不可辱啊!武士的尊严不容冒犯!”藤吉郎反而替今川义元抗议潘虎道。

“哼,嫌我的诗不好嘛?那我不杀他,今日活捉他,让他自己多写几首看看!”潘虎一把推开藤吉郎,又要往轿子前走。

就在这时,轿帘突然被掀开一角,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跑了出来,他身上只裹着一张老虎皮。

“臭流氓,太恶心了,这什么玩意啊!”潘虎大怒,飞起一脚,将裸男踢到山沟里。

“你们......你们......你们这些贱贼......!”轿子里又传出了一句阴森恐怖的骂声。

潘虎听得毛骨悚然,却强作镇定,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轿帘。

“天啊,怪物!”当掀开轿帘的一刹那,潘虎吓得魂不附体了,他先大叫了一声,就松开了双手,大斧都脱了手,然后不住地往后退,最后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轿子里面滚出来一个圆圆的大肉球,身上裹着红色蜀江锦的阵羽衣,胸前雕刻着金色八纹龙的银色大铠中伸出的肥硕的头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白#粉,眉毛被剃掉了,只在额头上方点了两个豌豆形的墨点,大张开的嘴巴里露出的是漆黑色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他的袍子下露出的光腿又短又粗,还长满了黑毛!

“是骏府的主公今川义元大人!”女忍者尖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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