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奶靠坐在厅堂门口做女红，抬起三角眼瞥了眼老头子那阴沉的脸，知夫莫若妻，她看出老头子心情不好。问：“咋啦？”
杨老头没答话，继续吞云吐雾。他不答自然有人说。
“啧啧。”周氏摇着头迈进门口，拉来一小板凳坐在崔奶对面。
“婆婆，三房真是败家，又肉又糖又是饼地发给长工，足五斤肉呐。啧啧，百多两百号人，得多少银钱啊。三弟妹也真是的，给外人那大方也不知拿点来孝敬你们两老。”
崔奶又瞥了眼老头子，难怪心情不好。
杨学宗一身酒气步履匆匆走进来道：“爹，娘，三房这回真是大发了。”
“他爹你又喝酒去了，臭死了。”周氏用手扇着鼻子，一脸嫌弃。又投向他一个白痴眼神。“三房不早就发了。”
崔奶也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你知道啥，我喝酒是办正事，这世道不请人吃喝咋办成事。”杨学宗白了周氏一眼，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椅靠背上，手轻拍着额头道：“以前谢家给的酬金算个屁。”手指着后山方向。“你们可知道那作坊卖的竹笋有多贵？一百文一斤呐。”
杨老头也停止吸烟竖着耳朵听他说话。
周氏瞪大眼道：“就是前几天让铁头偷拿出来的东西？”
杨学宗点头。
“难怪防得这严密，铁头好不容易才拿了半片出来。今天拿给在生意场认识的永哥看，他一看说是好东西，只有福满楼才有的卖，还带我去福满楼吃饭见识。
“哎呀呀，这满山不起眼的东西，居然卖一百文一斤，还不让多买。咱点了用竹笋做的菜，三百文一碟，可那滋味真的好吃。”杨学宗回味着。
“一斤一百文，十斤一两，一百斤十两，一千斤...一...一百两，一万斤...一一”周氏点着手指心算着。
“一千两。天啊！那那...那时三房可是请了两百多号人挖笋的啊，那那...那得赚多少银两呀！”周氏抚着胸口结巴道。
杨老头和崔奶双眼也蓦然睁大，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杨学宗满眼妒忌点着头。“他们真有能耐，居然化腐朽为神奇，还傍上了福满楼。”
杨学文睡眼惺忪趿着鞋走进来，显然是刚睡醒，瘫坐在椅子上伸着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懒懒问道：“镇上的福满楼吃食可贵，谁傍上了？”
杨学宗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杨学文睡意全无一个弹起，面色潮红搓着手：“发达了发大达了，那可是几辈子也用不尽的钱财，如果当初没分家多好，咱哪还用得着天天清汤寡水，算计着那半文钱过日子。”
急步走向杨老头。“爹，三房富贵了可不能看着你两老受苦而不闻不问，没有你咋有他们那帮兔崽子。他们也该拿一万几千两出来孝敬你们，不给就去告他们不孝之罪。”
“可文书上写了不用三房詹养两老，告屁啊。”杨学宗翻着白眼道。“猪一样的脑袋，这样说话不把人得罪透。咱要这样说，让他们将制作配方交出来，咱在别的地方也开个作坊，咱也不跟他们抢生意，只在别的县城卖。
“再说这钱他们一家也赚不完，侄儿提携下亲叔伯也不过分吧。哎呀，要是有了这项营生，还愁没银钱？一万几千两那是小数目了。竹子到处都有，可以说是遍地黄金任咱捡啊。”杨学宗越说越兴奋。“爹，你琢磨琢磨这事能成不。”
崔奶，周氏和杨学文眼闪金子地看着杨老头。
杨老头听了很是心动。想了会道：“去叫老大来合计合计。”
杨学文飞快跑了出去，一会拉扯着杨学光进来才放开他。
杨学光整理下衣衫不满道：“拉拉扯扯像啥。”
“谁让你磨磨蹭蹭，都说了有急事。”杨学文坐下答道。
杨老头示意杨学光坐下。杨学文激昂地说着。
杨学光听着听着眼神也闪亮起来。听完后他想了一会道：“爹，我看这事成。咱在别的地方开了也不影响他们赚钱，他们也没损失。”
“那就叫聪娃过来商量商量。”杨老头道。
“爹，这可是大事，还是咱上门去吧。趁太阳还没下山，现在就去。”杨学宗道。
父子四人提着一包糖敲响子茹家的门时，她们家刚摆好了饭，天气还热饭摆在院子里。
智鸣屁颠颠地跑去开门。看到四人张大了嘴巴，爷来家真是太小有了，他还反应不过来喊人。
杨老头慈祥地笑了笑，将糖递给他：“拿去给弟妹吃。”
智鸣没接。谁稀罕呢，现在的他们可不是看到糖就流口水的可怜虫。杨老头讪讪地缩回手。
子茹看着站在大门口的四父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带来手信，又这时辰来，恐怕事情不会小了。
李氏还是将他们迎进院子坐。四父子齐齐看向饭桌，真丰盛，六菜一汤，比他们过年吃的还好。
杨老头收回目光，笑道：“你们先吃饭，别饿着娃儿。”
李氏点点头招呼孩儿们吃饭。
饭桌上兄妹几人用眼神交流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家人慢条斯理吃完饭，子茹和子蘭去刷碗，李氏智聪智鸣去陪坐。
智聪问：“爷，大伯，你们来可有事？”
杨老头手握拳头抵着唇轻咳两声，看了眼杨学宗。
杨学宗笑道：“聪娃，一来，明天就过节了，你爷挂念着你们就是来看看你们。二来，是咱有事和你娘商量。”转向李氏道：“三弟妹啊，娘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穷之过，将你们分出来也是一个“穷”字作怪。你也莫怪爹娘。
“有银钱了哪还会斤斤计较吃食，给娃看病这些事。你说是吧。像你们现在富裕了，餐餐大鱼大肉随便吃。你的身体也好了，他们哥俩也念书了，真好啊，呵呵...
“哎，所以啊，家里一天还穷，那些遭心的事还是存在。升娃想念书，子环的嫁...”
“他二伯。有话你就直说吧。”李氏打断杨学宗的话。
杨学宗讪讪一笑：“好好好，现在想和你商量，咱也想学做竹笋的营生，你放心咱会在别的地方开作坊，家里富裕一切的遭心事也迎刃而解了，你看...”
李氏满脸为难：“这事...“
智聪向智鸣打了个眼色，智鸣蹬蹬蹬跑去厨房叫子茹。
“三弟妹，咱只在其它地方做买卖，不会影响到你们赚钱，况且这钱你们也是赚不完。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嫡嫡亲人哩...“杨学光摆出长房的威严道。
“大伯”子茹擦着手走过来道：“这营生不能教你们，咱跟人家签了十年的契约，这十年内不得教任何人制作笋干的方法，如违约需赔偿对方十万两金。”
四父子面面相觑。
“你这丫头也太诚实，你不说福满...对方咋知呢？”杨学宗见忙站起来急色道。
“爷，你不是常教导咱，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要正直？”子茹看着杨老头道。
杨老头父子灰溜溜地走了。
子茹“哐”关了大门，阴下脸来。哼，原来打这主意。作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