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某处建筑物的地下室。
叶长生被固定在一个医用的钢架上,完全浸没在一个三米高的钢化玻璃池子里。池子里装满了一种透明的液体,这是一种特殊的培养液。在这些液体中,叶长生的身上贴满了各种导线导管,这些导线和导管都连接着池子外面、设置在池子周围的一堆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正平稳地显示着他的各种生命指标。在叶长生的脸上戴着一个罩住口鼻的面罩,面罩连着一根氧气管,而在他的脖子上,静脉处则插着一条输液管,用于给他输送一种为身体提供营养的特制的营养液。
池子外面,身穿着白大褂的厡持正站在这个池子的玻璃池壁前面,凝视着池子里身体已经完全再生,但却仍然双目紧闭的叶长生。时不时地,有一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会走到厡持的身边,拿着几张从那些医疗仪器上打印出来的单子,让他过目。每次,厡持都会接过来仔细地看一遍,再签名确认,然后递回给工作人员。其余的时间,只要厡持出现在这个地下室里,他就会神色凝重地盯着池子里的叶长生,眼神里总是透着一丝关切。
忽然,有个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走到厡持的身边,低声地对他说了几句,厡持听了后对那个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那个工作人员就走开了。过了不久,那个工作人员领着一个人走进了这间地下室,然后便回到他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被领进这间地下室的是一个中年人,头发有点蓬乱,脸上胡子拉碴,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因为长期暴晒而造成的黝黑粗糙。他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旧藏袍,整个人透出一种风尘仆仆的味道,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十分有神,甚至还透着一些兴奋。
这个中年人一见到厡持就三步两步地走到他的身边,用爽朗的声音说道:“阿持,这次你可是把你铁叔我硬生生地从藏区深山里挖出来的,可千万别让我白跑一趟啊!”
听见来人爽朗的声音,厡持有些无奈的笑了:“我也没想到,他能从当年的那次袭击中逃过一劫,并且还能活下来,存活到现在,直到一年多前我才发现他。实话说,那天当您的儿子来找我,告诉我关于他的信息时,我也着实吃了一惊。如果不是经过DNA的检测,确认过了他的身份,我也不会把您请回来,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就赶过来。”
“着急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中年人的声音依旧爽朗,但却已经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和厡持听到的程度,“一收到你给我的信息,我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往回赶了。唉,可惜我们‘厡族’不会腾云驾雾啊,我托了不少关系,卖了不少人情,才坐上了送完了给养正要飞回大城市驻地的军机。到了大城市,我又连夜找人要了一张夜航班机的加座票,这不,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您辛苦了。”厡持很感激地看着那个中年人,“您,把那个东西带来了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去给我拿把手术刀吧。”
厡持挥了挥手,一个工作人员快速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对那个工作人员吩咐了几句,那个工作人员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把一个白色的医用搪瓷盘交到了厡持的手里。厡持接过搪瓷盘,双手将它捧到那个中年人的面前。
那个中年人则快速地解开身上的藏袍,袒露出左边的臂膀,用右手摸了一下位置,然后用他有点粗糙的大手拿起了盘子里那把锋利的手术刀,灵巧且熟练地在左膀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放下手术刀,右手的手指迅速地插进左膀的口子里,抠出了一个比他的拇指大一些、胶囊形状的金属容器。
将那个金属容器放到厡持捧着的搪瓷盘里后,中年人随手拿起了盘子里的一块消毒纱布,捂住了左膀上的伤口,再对厡持点了点头。而厡持则低声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接着就带着那个搪瓷盘走开了。
厡持走开之后,那个中年人也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走到池子的前面,过玻璃池壁,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池子里双目紧闭的叶长生。
另一边,厡持带着那个搪瓷盘,来到了池子旁边的一个工作台前面。用纯净水把搪瓷盘里的那个金属容器冲洗干净,再用一块干净的消毒纱布把他擦干,之后,他双手分别捏着金属容器的两端,轻轻地一拧,将它拧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透明的胶囊,胶囊里是一些殷红的液体。
厡持把这个透明胶囊装到一个无针头注射器里,再把这个注射器接到了连着叶长生脖子的输液管上面的一个接口上。
注射器里的那些液体被推进了输液管里,但那些液体却并没有融化在输液管里的营养液中,而是形成了一条鲜红的血晕。血晕像一条在水里游动的灵蛇,优雅地扭动着身躯,顺着那条输液管,游进了叶长生的体内。
当那条“灵蛇”游进了叶长生的体内后,站在池子前面的那个中年人拿开了捂住左膀伤口的那块纱布,左膀上的伤口也已然愈合,他穿上褪下的藏袍,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开始计时。
水,又是满眼的水,还是那个梦吗?呵,听说人在要死的时候,他的一生会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过一遍的,为什么我就只会看到这个梦?难道是因为我是个非人类?还是因为……我是开着车一头扎进了海里,所以才会这样?算了,反正这个梦也挺舒服的,没关系了……叶长生这么想着,正当他想就这么歇一会儿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如火烧一般,有一股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心脏,硬生生地将他从梦里撞了出来,直要把他撞醒!
站在池壁前面,看着手表计时的那个中年人,猛地一抬头,看见泡在池子里的叶长生正圆睁着他那双黑底金瞳的眼睛,扭动身体烈地挣扎着,他脸上那两幅由金色的眼瞳中发散出来的细线构成的图案,也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阿持!厡持!!他活了!他活过来了!!”中年人激动地大喊着:“哈哈!想不到我厡铁还能看到这一幕啊!”说着中年人更是激动到整个人贴到池子的池壁上,用他那双也已经变成了黑底金瞳的眼睛与池子里的叶长生对视。
池子周围的那些工作人员立刻就忙碌了起来,叶长生被迅速地从那一池子的培养液里捞了出来。
身上的钢架一被解开,叶长生便一把扯开了脸上的氧气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可能是体力还没有恢复,叶长生刚一扯开氧气罩,就腿一软,膝盖着地地趴在了地板上。此时,有人拿来一条薄被子裹住了赤身裸体的叶长生。叶长生看了这人一眼,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可当他快要想起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一阵倦意袭来,就又忍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