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憨厚的人，虽然痴痴傻傻。但通常的，也容易钻牛角尖，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样的人，我们叫他一根筋，称之为固执。
固执，有时候不好。比如说，希特勒。比如说，秦始皇。但固执，有时候，是成功必须具备的品质之一。
太史公写史，鉴真东渡，哪一个不是因为固执，因为执着，因为坚持！
现在的钦臣，就是这样。脑海里死死的咬着这一句话：“有种你弄死我。”
十一层。十二层。一层又一层。
最开始，万蚁噬神，钻心蚀骨。而从第七关开始，是一只只血盆大口将自己咬成碎片，嚼碎了吃下去！
而从第十四层开始，却是身体内部有无数虫子涌动，一点一点一点的从内而外将自己噬咬一空。
那种超越一切的痛，超越生死的恐惧，即便是一根筋的钦臣，也仅仅是支撑到第十七层，便再也没办法支撑了。即便自己告诉自己还行。
但，来自于潜意识的恐惧，已经出卖了自己。自己的灵魂，已经自己崩溃，再撑不下去。
说到底，他只是一根筋，只是固执，而不是无畏无惧无怖。
汪钦臣，噬魂塔，第十七层。
直接被弹射出去。
塔外的众人看着从第十七层坠落的汪钦臣一阵感叹，眼神中尽是钦佩。
而此刻在一旁冷汗直流的句噬，却是赤颗颗的被人鄙视了。第八层，堪堪扛过第一次变化。
汪钦臣落地后站都没站稳，直接在地上坐下了。
两股战战，根本站不住脚。但没人小看他，能从第十七层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至少，他们之前所期待的那一位，也不过第十四层。
坐了好一会，汪钦臣过去搀住句噬，可还没待说话，句噬便道：“钦臣，你还记得之前告诉我们规则的那个巫族吗？”
“记得，怎么了？”
“怎么了？呵呵！”
汪钦臣指出人后，句噬直接把他脖颈掐住，大声质问道：“你个狗日的，你告诉我十层一阶？我一阶巅峰竟然只第七层怎么回事？”
那人也没说话，只是任他质问，眼中尽是不屑和同情。
汪钦臣也没阻拦。他是憨，不是傻。人在经历了那么丧心病狂的痛苦后，经历了生死间的大恐怖后，有时候是急需要发泄的。
不针对谁，只是自己对自己的发泄。
果然，句噬骂了一阵子就放手了，只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六公子，我们接下来咋办？”
“我们，要不我们还是去仁哥那？”
“我也想去，可是，我们怎么找他啊？”
一瞬间，两人都蒙蔽了！
“天杀的姜仁啊！”句噬和汪钦臣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异口同声。
漫长的沉默。
句噬看了一眼“噬魂塔”。他知道他该走进去，去按照姜仁说的，找到自己的极限，然后，突破他。
他知道自己之前软弱了。那不是他的极限，远远不是。
他是句府六公子，是巫族六公子，无垠大地，看不到他的极限。
可是，他是六公子。只是六公子。
“钦臣，我是六公子，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公子。”
“父亲，母亲，哥哥，都只是希望我做一个公子。他们不需要我做任何成就。他们不再需要一个强大的战士儿子。”
“我的二哥，他是我们句家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战士，可是，他死在了战场上。”
“后来生下的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乖宝宝。他们希望可以宠我一辈子。哥哥们也是，想要照顾我一辈子。我有很多的仆人，他们也只是需要一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让他们可以享福。”
句噬泪流满面。
“可是，我是巫族啊。我也想要战斗。想要变强。我想要有一天，可以像我二哥，像我句家的先辈一样。大笑豪饮敌寇血，挥刀断头荒古原。从来没人想要我变强。没有任何一个人。除了仁哥。”
句噬被泪水侵蚀的不成模样的脸庞，挤出一个笑容，对汪钦臣说：“我们继续去塔上吧。我不想逃避了。”
“其实，六公子，我很羡慕你。”汪钦臣没有行动，反而是坐到了地上，对着句噬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的父亲，母亲，我的部落。都已经不在了。所有人都死了。”
“那一年，木族突袭，我们汪族一直镇守南方最边际，全族阵亡。只有我，被我们祭祀埋进地底，封印了数百年才被解救。”
“我不想战争。我只想要父亲，母亲回到我身边。我只想继续做个小孩子。”
“可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
“我一想到他们的笑，下一刻的就是他们的头掉下来。你知道头掉下来是往哪吗？不是往左，也不是往右，往后，是直接对着前面掉下来。”
“我只能选择成为一个战士，一个军人。只有这样，我才有希望杀光木族。”
“才能，安心的回想，他们的笑。”
句噬听完很吃惊的问了句：“你是当年的南门汪？”
“嗯”
句噬没有再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他。表情带着尊敬，佩服，又有着怀疑，和一种奇异的神情。
汪钦臣看到了，但是没有说话。他已经说的够多了。
我们的六公子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略带愤怒的问道：“你在说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在笑？”
“我们祭祀在封印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哭。在献祭成时空封印的时候，他没办法保护我。可我一直在哭，木族因此找到了祭祀。祭祀只好停止。可是我还是在哭，三次，献祭停止了三次。”
“没办法，祭祀只好把我的泪腺摘除了。把我的感情中，属于哭的一部分，也祛除了。”
汪钦臣没有在说话。
活在人世间，你我皆凡人。谁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谁都有催人泪下的伤心故事。
句噬站起来，对汪钦臣搭了一把手，把他拉起来。
在他看来，他的伤心，和眼前的憨厚汉子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矫情而已。
两人并肩再次走入“噬魂塔”。
塔下想入而不敢入的众人，便看到了让他们嘲笑，敬佩，恐怖的一幕。
两个人，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被噬魂塔甩下。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踏入。
哪怕没有寸进，可还是义无反顾。
于是，这一界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出了两个，疯子。
两个不怕死，不怕痛，往死里折磨自己的，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