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大地上,暖洋洋的金黄色使这座小镇看起来无比温馨。小镇以北是大片大片的村落以及更多的小镇,小镇北边的入口处竖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用红色漆料写着小镇的名字:比水镇。比水镇以南是一片黑森林,镇子里的人都知道,黑森林不能随便走入,因为里面存在着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绿色眼睛的野兽,传说可以摄人魂魄。以前也有闯入森林打猎的人,但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在黑森林的另一边,住着神族的人,他们有一个城堡叫做‘霡霂’,传说那里终年飘洒着小雨。比水镇以盛产羊绒毯、狐皮和香料而闻名,常常有运货的商人进出镇子。比水镇的东西两面被大片大片的竹林包围,传说里面住着妖精们,当然只是传说,从没有人见过妖精。估计就算有见过的人,也早就死翘翘了,零言这样想着。关于比水镇,零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零言的家在北边的某个小村子里,从小男孩般的性格促使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一心想要拜师学艺闯荡江湖。无奈由于没有银子,差点饿死街头,后来被比水客栈的老板娘救下,从此就一直在客栈做着端茶送水的活计。要形容零言的话,可以不必有太多的形容词,一句“男孩相”足以代表一切,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引得镇子上好多女孩误以为她是男孩,进而芳心暗许的也比比皆是。零言的性格也蛮像男孩,大大咧咧,不拘一格。也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奈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常常派不上用场,不到两个回合下来,已经是别人的手下败将。她身着一套洗得发旧的红黑色衣服,脚穿一双黑色短靴,值得一提的是,这双靴子经由她改造之后,两边各能放下一把刀子,刀柄也是黑色的,所以别人不会轻易看出来。两只手腕上环着烫金花纹的钢圈,俨然一副武林高手的形象。两只钢圈是零言托住在隔壁的沈曦哥找铁匠精心打造的,花费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的酬劳。沈曦大她一岁,今年一十八岁,是零言在比水镇最好的朋友。平时总是沈曦哥沈曦哥地叫他,俨然一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对好兄弟的亲昵称呼。而零言的口头禅也不负众望,即:我要活得像个爷们儿。
而此时,零言正在跟满满两大木桶的水较劲,一边用力地向上提,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这就提不动了?怎么能这样呢,一点都不爷们儿。”
玄清带着一队人马走进比水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下,街边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耍的小男孩,集体蹲在街角,头挨头不知在鼓捣什么。比水客栈内剩余的几张空桌子,马上被一队身着银色盔甲的人占据,两辆用稻草捆扎好的马车留在客栈门口。
“呦,玄将军来啦,这次是歇脚还是住店啊?”一个衣着花花绿绿扭着水蛇腰的女人自内屋走出来,边走边说。
玄清斟了一杯酒,自顾自抿了一口,“这次是负责运送一批镇子里的香料,不能误了时辰,歇歇就走。”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像是来自遥远的神族。
邻桌坐着一位一袭黑衣,戴着面纱的神秘刀客,正在喝茶水。
水蛇腰女人唤正在邻桌端茶送水的店小二:“顺子,给玄将军上二斤上好牛肉。”女人拉开玄清旁边的一条长凳,坐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店门外,又冲内屋喊道:“零言,出来把马车赶到后院,免得停在门口挡了咱的生意。”“哎,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伴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自内屋冲了出来。
女人坐在玄清旁边,单手托腮故作沉思状:“嗯……让我想想,你有多少年没来看我了。”说着,一只手慢慢攀上了玄清的肩。玄清握住这只游走在自己肩膀的纤纤细手:“还是风韵不减嘛。”女人抬腿作势要踹他,无奈一抬腿就被玄清抓住脚踝。“讨厌,这些年,人家是死是活你都不顾么?”女人把腿收回,故作娇嗔。
玄清轻轻抚摸着女人的手,突然眉头一紧,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你说,是死是活……”说着回头冲着零言的方向紧张地问,“难道,那个孩子……”女人一愣,进而一边抽出手,一边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想什么呢?那个孩子是我捡来的。”
零言吃力地拉着缰绳向前走,可是马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就是不肯向前走一步。零言拍拍马的脖子,轻轻地附在马耳朵旁边说:“马儿啊,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一点都不爷们儿。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走一个看看,哎你不会是瘸子吧。”
无奈她软硬皆施用尽办法,马儿就是不肯向前走一步。终于零言被逼急了,一脚踹在马的屁股上,大呼一声:“你娘的你倒是走啊。”这一踹不打紧,由于力气太大,马受了惊。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尥起后腿,开始狂奔。
玄清听到嘶鸣声,立刻冲出屋子,紧收双手,冲着马跑去的方向释放一股魂力,马的前面瞬间出现一道透明屏障,奔跑的马受这突然出现的屏障冲击,顿时翻倒在地。马车上用稻草捆扎的货物也倾倒在地,稻草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的大木箱,木箱摔在地上,顿时倾洒出成捆成捆的刀叉剑戟。过路的行人见此情景纷纷避让。零言早已吓傻愣在原地,玄清的手下也跑出来,准备收拾一地狼藉。老板娘见状,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哎呦,我说玄大将军,你不是说马车里是香料吗?”“闭嘴!”玄清一脸凶神恶煞转而走向零言。零言只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攫住了自己的心脏,玄清每向自己走一步,这双大手的力道就加重一些。她有预感自己触碰了别人的秘密,几秒钟后就是死期。玄清走到零言面前,一只手掐住零言的脖子,把她提到半空,“小兔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去死吧!”说着,另一只手凝聚了一股魂力,抬手向零言的胸口处发去。零言只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冲向自己的胸口,耳边回荡着老板娘发出的一句呼唤“不要啊。”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听觉、视觉、触觉……这样过了一秒钟,两秒钟,第三秒钟,零言感觉似乎有气流冲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像水一样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头部,脖颈,胸腔,胳膊,甚至每一根手指,再到小腹,双腿,脚踝,脚趾,最后又流转回来,在胸腔汇合。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街上躺着,马车翻倒的地方已经被重新收拾干净,刀叉剑戟又重新装入木箱,加上了稻草的伪装。她站起来,原地跳了几下,觉得应该还活着。这时,玄清发现了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居然没死。”玄清向她走来,零言本能地抬起右手挡在自己的脖颈前,她突然感觉胸腔里的那股灼热的气流慢慢流向了自己抬起的右手,她伸手看了看,就在这时,她的右手发出一股旋转的气流,直接冲向玄清。玄清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打了一个趔趄。这下玄清更加震惊,“你居然吸收了我的魂力。”
话音未落,一片树叶飞过来,直挺挺刺向玄清的脖颈,玄清猛地抽出佩剑,将树叶斩成两段。“唰唰唰”霎时间数十片树叶齐刷刷飞向玄清及他的手下。顿时哀嚎声一片,玄清又斩断几片树叶,再回头看去,手下十几号人已经全部倒下。
零言被眼前的阵势吓得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这时又有数十片树叶飞向玄清,树叶后面紧跟着一个戴着面纱的黑衣人,黑衣人轻功掠地抓着零言的衣领,把她抓起,一同飞向了远处,消失不见。
【霡霂城】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幻影宫内,一个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对镜画眉,左右两边各有一位陪侍的婆子,此时正敛声屏气地看着女子画眉。看这敛声屏气的氛围,想必是主子平时说一不二任性顽劣惯了,把陪侍的丫鬟婆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正是了,这花枝招展的女子就是霡霂城中的二公主雨墨,刚刚出生不久就被预言寿命将在其26岁时终止,所以她的父王也就是霡霂城的王——玄烈,一直把她留在后院,不让其见人,她终日可以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自己的寝宫幻影宫以及后院的一个小花园。所以整个霡霂城除了陪侍二公主的下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霡霂城还有一个二公主,叫雨墨。
“哎呀,不画了不画了。”雨墨一边闹着一边把桌上的胭脂水粉全部丢到地上,“怎么就没有姐姐好看呢?我猜父王就是嫌我丑才不让我见人的,整天待在屋子里,闷都闷死了!”旁边的婆子一边收拾满地狼藉,一边连哄带劝地说:“怎么会呢,二公主,我们都觉得你比大公主漂亮。”“是啊是啊,我看呐,您跟大公主长得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听了此话,雨墨伸出手来一边揪着一个婆子的耳朵,一边说:“你们除了会恭维我之外,还会什么?”
见此情形,一直站在后面没有说话的丫鬟也说话了:“二公主,这话不假,我看啊,您跟大公主唯一的差别就是您眉间少了一颗六芒星,这要是画上,出去都能以假乱真了呢。呵呵呵。”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句话不但让二公主不再生气了,甚至还让她心生一计。“哎小飞娥,你倒是挺聪明的嘛,就这么着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婆子们,让他们给她画六芒星。“这样的话,就不用天天待在这破屋子里啦。”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咯咯”地笑出了声。
另一边,大殿里,玄烈正在和侧室幻姬及儿女们商议着下个月王后的六十大寿的事宜。在这里,每个人按照正常的生长规律成长,直到三十岁的时候,容颜会停驻在这一年,直到六十岁的时候,举行过仪式后,才会瞬间由三十岁的容颜变成六十岁,所以霡霂城里的人,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瞬间苍老的。
玄烈有两个侧室一个正室,侧室瑛雪因为私下妖界触犯了王法,已被打入冷宫。所以此刻能说话的只剩下了幻姬。幻姬说:“大王,我觉得王后比较怀念和您一起流亡凡世的二十年,这次庆寿用一些人间的方式也未为不可。”玄烈略微沉思,“那你说用怎样的方式呢?”幻姬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地说:“我看,可以请一个戏班子来,这样一来怀念,二来可以好好地热闹热闹。”
玄烈:“嗯,看得出来你的心意,我想王后知道了也会大为感动的,就依你所言,请戏班子的事宜也交由你去处理吧。”
幻姬连连答应,嘴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大皇子潋澈见已谈拢,趁机说道:“父王,孩儿有一事相求,不知父王能否成全。”
玄烈抬起右手止住潋澈的话语:“不必说了,你母亲触犯了王法,一时不可能得到释放,你也不必多做请求。”
大公主络寒见此情形,也想为瑛雪求情,无奈玄烈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络寒,你不知这其中的事由,其他也不必多说。”
“父王,我知道。”二皇子煌莫插言道,“二娘不过是私自去了一趟妖界而已。”“莫儿,你懂什么?不要随便插嘴。”煌莫还未说完,就被幻姬斥责回去。
玄烈说:“好了,时候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幻姬连连答应,脸上爬上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诡异表情。
【星泽宫】
“冷将军,莳岚她行动顺利吗?”玉榻上一个锦衣薄衾的妇人一边把玩着一把血萧一边问着来人。
玉榻边,檀木椅上,一个身着一袭银色盔甲的人,呷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回答着:“据我派去的人打探,莳岚她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此刻应该在回城的路上,或者……”他把茶水放在檀木桌子上,继续说,“或者,已经和敌人交手了也说不定,不过她应该不会暴露身份的,您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妇人把玩着血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对,你们都厉害着呢,我算是老了。”妇人感叹着:“还有一个月。”
冷将军突然跪在地上,面向着玉榻,“王后,您不要这么说,只要仪式不能顺利举行,您就不会老的。”
王后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继续说:“那你的意思呢?难道你还能阻止开展仪式不成?”
冷将军咬牙,“属下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仪式开展。”
“哈哈哈哈哈。”王后突然大笑,而后又换上一副严肃得近乎苛责的表情,那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算仪式不能开展,到了一定的年龄,魂力遭到破坏,一样会变老的,冷将军,你不要太天真了。”
冷将军紧皱眉头,不顾一切的姿态,“王后,属下愿意为王后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黑森林】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黄色光斑交织重叠在一起,明明暗暗,像天使的泪水遗落在地上。临近的几棵树之间环绕着丝丝缕缕金黄色雾气,再往前,是更深更浓的金黄色泽。在一大团金黄浓雾的包裹下,魂力湖泊正用平静的姿态显示着自己的朝气。而在这样平静的外表下,正隐藏着汹涌如波涛的暗涌,一波一波,像随时都能把整个世界淹没。
冥槐跑进黑森林的时候,他已经进入饥渴的状态。只见他一手扯断一根树藤,整个身体接近半透明——树妖在吸收魂力的时候是最虚弱的时候。老树开始枯萎,慢慢地,整棵树已经接近枯死的状态,他喝饱了,跌跌撞撞地朝森林深处走去。突然,一个长长的身影落在他面前,慢慢形成一个人的样子,是他的手下姽婳,她站稳身体,一字一顿地说:“玄清失手了,咱们的兵器暴露了。”冥槐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望向远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由于愤怒,他的脖子上凸起一道一道的青筋,像一条条树的枝干,狰狞着露出骇人的模样。冥槐用低沉地嗓音下着命令:“把他叫回来,我在黑森林等他。”“是。”姽婳答应着,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阵猎魂兽的嘶鸣声,空气中正隐藏着一层层的魂力气流,在黑森林的树之间不为人知地来回激荡着,就像魂力湖泊下隐藏的一波波暗涌,旋转着,冲击着,一场战争就这样拉开帷幕。
另一边,被吓呆的老板娘正哆哆嗦嗦地拉着玄清的衣袖,“是谁杀了他们?”玄清一边检查着手下人脖颈上的伤口一边回答着:“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