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以后,我们这才回到屋内,重新看了看妇人,和我们之前的判断并无二致。然后让村长派人去卫生院取一个针管,买一束檀香,这边让人烧上一大缸的热水,然后把无关人员全部清退,只留下她的丈夫,交代他如此如此。
取了妇人五毫克的血,让遮月拿着,她反正也闲着没事,就不停地晃血,免得血凝固。我们几个还是返回王长贵弟弟家去,关上大门,这个法事还是要在密室里进行。先点上檀香,让檀香的烟雾袅袅升起,雨来盘腿坐在平床的一角上,闭上眼低着头,手挽日轮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大日如来心咒。
遮月看雨来坐在床角上很担心她会掉下来,有心上前提醒她,我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影响她运功作法,辛追跳出来被遮月抱着并不言语。
三柱香燃烧着并不散去,烟雾由淡变浓,不一会儿,一个由烟雾形成的人形就立在桌台之上,面目身形都显示出一个女子的模样。随着烟雾的增多,女子的身体就越来越清晰。我伸出手,用眼神指点遮月把针管里的血挤到我的手掌上,遮月小心地挤出血,生怕溅到一大片。不过血挤到我手上之后,没有沾到我的手,只是悬停在我手掌之上,圆的象个球一样发出瑰丽的光。
我再一运功,血球就飞了起来,碰到了烟雾形以后迅速的沿着她的手臂向全身漫溢,很快白色的人形变成了金红色的人形。我也不说话,转身到我的衲袋里拿出一个紫檀盒子,从里面取出两根金针,一扬手,刺入人形的关元、神阙二穴。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我在次施针,刺她的筑宾。
半个时辰,雨来已经香汗淋漓,面色潮红,看来是非常辛苦,遮月心里不落忍,又想上前给她擦汗,我摇摇头,再次制止她。
人体的静脉血十五天才能循环一周,排毒缓慢,现在雨来是为她推宫过穴,让她的血液加速流动更新,用血人作为载体,自然更耗费功力。她虽然很累,我们也不便插手,以免她分神导致功亏一篑。
一个时辰以后,雨来终于开始收功,从床上跃起来,打了一个漂亮的身形,单掌发力,把人形打散,血色人形立即化成了百千只蝴蝶在屋中飞舞。我赶忙打开窗户,然后这些血蝴蝶扑啦扑啦向外飞去。
王长贵家屋内,一个赤身裸体的妇人正躺在滚热的水缸里,已经被热得昏昏沉沉,王长贵按照约定的时间,看看时间已经到了,迅速的从乌黑的水里捞出妇人躺在床上,打开门,忽然看见有数百只红色蝴蝶飞进屋内,落到妇人的身上,立即消失无踪。
妇人这时忽然打了个喷嚏,悠悠转醒。
我这边雨来也呼了一口气,脸色由红泛白,一屁股坐到床上。我赶紧上前扶她,问她怎样了?
“我还好,没事。”她闭着眼回答。
“那就好,遮月,你扶雨来休息一下,我来给她倒点水。”我对遮月说。
遮月也上前扶她,我然后拿我的钵子给她倒点水过来,给她喝上两口,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好点了吧?”遮月很关心地问她。
“我还好。”雨来说,然后又转过来看我:“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有劳上仙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看看。”
雨来辛苦,我和遮月俩人先扶她躺会儿,然后等一下去镇上给她买些苹果,补补。晚上得让家主给我们烧只鸡来吃,中午吃的没心情,还有辛追的鱼,这个也要有。
一来二去,等我去看了王长贵一家之后,天也要黑了,一家人开始杀鸡造饭,忙了开去,我又和遮月上镇里给雨来买苹果。一路上,遮月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我。
“你那个金针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直都没有见过?”遮月奇怪的问。我那个包里平时也确实没有什么,就是一个钵而已:“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你带着呀?”
“你记错了吧?我好像就是放在包里的,不过是你没注意而已,我们干这行的,多少会点小戏法,是变出来的也说不定。”我也不想跟遮月说的很清楚,说来她也难以理解,还会吓一跳。金针这个东西我是有的,但是我也不能无中生有,凭空变出来,凭空变出来的东西当然也会凭空消失,但是我的金针不会消失,它是我的物品,我确实是放在包里的,只不过遮月没有看到而已。我出来跑江湖,不能只带着碗和打狗棍吧?难不成我真是要饭的?
当然,饭还是要要的,要饭也是一种修行。修行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不迷失自己。学习法术,如果只是为了救自己,那修行又有何用?就像这世间赚钱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自己,那这个人一定是个不快乐的人。
遮月就怪怪的看着我。
“干吗这样看我,你不会以为我的衲袋是什么宝贝吧?你要是想要我送给你。”一个衲袋,和世上任何一只背包也没什么两样,给别人别人也不要,破旧又古怪,现在也没有人用它了。我背着一个衲袋,或者蛇皮袋,或者精美皮包,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一样能拿到我想拿到的东西,寻常人只能拿到他装进去的东西,我这样说是不是很明白?
当然,大致是这么个意思,要说让我去拿玉皇大帝的王冠,我还真拿不来,王冠只有一个,我拿来了他戴什么?他不气得发兵打我才怪!
雨来的骨檀里能取出她自己的东西,我的衲袋里能取我需要的东西,实际上我需要的东西不多。世间之物,我或许可以借来一用,但是得还回去,我也不是小偷,我只是个要饭的。
晚上家主款待我们非常热情,准备了上好的酒菜,招呼了好多人陪我们吃喝。但是我不会喝酒,遮月也是浅尝辄止,雨来就特别能喝,她是大仙儿,人又长得漂亮,都以能和她喝上一杯为荣耀,都跟她敬酒,结果当晚我估计她喝了起码八两。
晚上我们还是安排在王长贵弟弟家休息,其他人全部清场,王长贵弟弟一家都去亲戚家休息了。我们吃完饭先退了场休息,其他人还在吃喝。雨来虽然喝了很多,但是不会失态,她在酒桌上冷若冰霜,又不多说一句话,别人和她喝酒也是敬若神明,不敢引起她丝毫的不快,我感觉她喝多了,但是别人感觉不到。
我这边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在给辛追用薄饼卷鱼给她吃,那边雨来喝了最后一杯酒,向我这边看了看,向我点了个眼色。
“——扶本尊回去休息!”
我瞄了四下——谁在跟我说话?看看遮月,遮月坐在我身边,好像正玩得热闹,其他也没有人说这样的话,好像大家还是如常的吃喝说话,并无异样,大概只有我听到了这句话,难道是我喝酒产生了幻觉?但是我也没喝酒呀!
我再一抬头看看雨来,发现她还是在若无其事地瞄着我。
“你看什么看?连本尊都不认识了吗?”她的目光如电射一样扫了我一下。
让我扶她?还本尊?真当她是我师父?雨来呀雨来,今天我可是给足你面子了,这大庭广众,你竟然要我扶你?
“怎么?你不同意吗?本尊如果出丑,可都是你惹出来的,到时候可别怪我。”她又有些温柔的说。估计她知道自己喝多了,也怕丢人。
有些人喝酒就是这样,你别看她坐那里好好的,一站起来神智就昏聩了,准跌倒。雨来当然也清楚,如果被一帮凡夫俗子灌多了,失了仙家的至尊,那才是万万不可。
我是第一次听到雨来竟然在别人无所觉察的情况下还能跟我说话,这个也可以说是魔技。要说真是神仙也不足为奇,但是我们好歹也是人类,还没有脱离肉身,那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江湖上有腹语一说,用肚子说话,但是声音人人都能听到。奇异之士有传音入密的,外在没有声音,内在的场内人士能够听到,但是这样点对点的,难度还是很大,需要元神出窍才能办到,但是雨来也没有元神出窍呀!
我疑惑地看了看雨来,她也正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现出一抹讥讽与得意。
——你太可恶了雨来,我说你怎么有时候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我说你怎么能跟我说密语呢?怪不得我怎么感觉我们配合的这么默契呢,原来是在我身上种了“音姬”!
音姬又叫''应声阿哥'',这是我们修行者对公母的一种区分,是产于南方大山深处的灵虫,现在则比较少见,它们总是成双成对的在一起,互相能够用声音交流,信息非常准确,雨来可能是捕捉到了这种虫子,炼制了音姬。
我们知道,凡是活物炼制的东西都属于血炼之物,是为三善道所不取的,用之虽然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并不算很光彩的事,一般修行之人也不愿意提。音姬不是个血肉活物,但是雨来要是通过施法让它进入我的体内,它仍然算是一个存在于我体内的活物,我可以把她取出来,不像蛊术,中蛊的人是取不出来的。音姬活着的时候是成双成对,被炼制以后也应该是一公一母,公的如果在我体内,母的必然在雨来的体内,现在我体内有了音姬,岂不是说明雨来很早以前就在我的身边安了个卧底?另外我的体内还有血蝉,这些东西就像人身上的纹身,在仙界是很让人鄙夷的,不知师父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她一向自诩为正道,怕我这个地煞堕入三恶道,才特意在我身上安了这么个卧底?等她发现我坠入魔道,是不是连我也要除掉?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光明心!
我站起来走到雨来跟前,制止了村民的热情:“不好意思各位,上仙一路辛苦,到现在还没休息,各位的盛情上仙已经领略,但是她已经喝了不少,在喝怕是要多,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还是安排上仙休息吧。”王长贵一干人等听我一说,当然不会说什么,吩咐家人铺床叠被,盥洗一番,才让遮月雨来二人回房休息。
我这里也是要早点休息,其他的人还有一些没有吃好喝好,也就随他们去吧。我这一天也十分劳累,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过多亏了雨来的技术好,我感觉伤口也不是特别的疼了。
几天以来,也没有平静过,现在一切已经安定下来,我也觉得困乏,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