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家死人的家的路上，辛追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小背篓里跳来跳去，欢乐异常，我都能听到她哈达哈达的嘬嘴声，哈哈的喘气声像吐舌的小狗一样。
“辛追，乐什么呢？”我问她。现在是在村子里，我不能把她抱出来。
“太好了，欧巴，今天晚上我可以开荤了！”她兴奋的语气像是狗熊偷吃了蜂蜜一样。
“开什么荤呀？”我又问。
“欧巴，我今天可以去吃人脑了吧？好久都没有吃了，求求你了！给次机会吧——。”
“那可不行，跟你说了，跟我在一起，不许在吃人脑，听懂了吗？”我严厉的说。我必须把她的瘾头断掉。
“……可是，人家是食肉动物欸，就吃最后一次嘛！人脑可是我的最爱呢，呜——！”
“说破嘴也不行，只能吃青菜。”吃人脑！那死人的人脑吃什么劲？恶不恶心？活的还差不多。
“呜呜呜——那好吧，╭(╯^╰)╮。”
“别生气，哥哥给你拿最好的青菜，喔。”
“我不吃辣的！”
“好的！但是你不要被人发现了知道吗？也不能说话，会被人家抓起来的。”我笑笑。
“我忍不住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把你当妖怪抓起来。”我吓唬她。
中原的人生活中现代城市，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少，恐怕对于辛追的出现会大大的吃惊，所以我还是要把她藏起来，以免被人发现节外生枝，如果连带着我也被当成妖怪就不好了。
“我就说自己是兔子行吗？”
“你看你长得像兔子吗？你见过会说话的兔子吗？”
“没见过。”
“那还不闭嘴。”
到了苦主家办事的地方，我先把那串一百响的小鞭炮在灵堂前放了，然后拿着两刂纸，到死者的殓房，烧上纸钱，磕了三个头，算是落了户。本地对游方到此的乞讨者一般都会给于照顾，何况是苦主？乞讨者能来拜祭一下也算是有心了。当然我对这个也了然于胸，这么多年跟师父游离四方，什么样的规矩都见过，只需问问当地人即可。。之后有人把我领到一张闲置的桌子上坐定。
来宾多是乡里，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还是有些稀奇，又听说了我和开小店老洛斗棋的事，所以我反而更引人注目。不过村人看我穿着怪异，身上散发着异味，当然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我当然嘿嘿啦，没有人和我做在一起，我和辛追当然是饕餮大餐一顿！
还没开席，领班看我这边就稀稀落落的上了两三个老头，实在是不像话，好歹把本家安排过来和我同席。苦主家姓洛，和村上大多数人一样都姓洛，家家都有亲戚上的关系，所以一有事也都来往，人很多，热闹。但是我已经离开多年，新老更替，有很多我并不熟悉。我走时也不大，记忆中有很深的一个断层，而且大人和小孩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人最后总算是拉齐了，最后还从里面的灵堂里拉出来一个姑娘，身上披挂着繁杂的孝袍子，根据披挂看是孙女辈儿的，笑嘻嘻的，虽然长相出众，但看起来是个痴傻。
我并不清楚她是谁，也可能是苦主家的一个近亲，苦主家有一个女儿，就是遮月。这个并不是遮月，因为遮月不傻。但是以我的身份，并不方便动问。
“坐下，坐下，别乱动，听话。”领班把她带过来安坐在长凳子上。
旁边的的人也安抚她坐好，她也倒是满听话，有时候会发出痴痴的笑声，一会儿，又把刚拿上来的筷子也扔了，扔我一身都是，我这才觉得她不但是傻子，还是个疯子。
个子很高，手指欣长白皙，脸上手上都很干净，还留着长指甲，看来平常家里人没少费心。不然会像我这样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连我的小女朋友都不喜欢，劝我洗洗，不然臭死了！
“小女孩懂什么呀？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基本造型，不然到哪里要东西给你吃呀？”
“救命呀，我好惨呀，我这么干净的人竟然找了一个这么邋遢的男朋友？”辛追悲痛状~
“我可不是你的男朋友。”
“为什么？”悲痛状~~
“傻瓜，我们不是同类呀。”
“不是同类就不可以做男朋友吗？”
“这个肯定是不行吧，你想啊，做了男女朋友以后是不是要做夫妻呀？做了夫妻是不是要生孩子呀？那生孩子……那不成人妖了吗……哎呀，反正你不懂，这里边学问大着呢！”我很难和她说得清楚。
我并不关心身外的事情，我就关心一下辛追就够了，怕她一饿又要催我，万一搞出个动静来不好，满桌的菜香，估计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偷偷的用煎饼卷了一片生菜塞到她的小爪子里，她抱起来就啃。
“有大酱吗？”她问。
吃饭的人也安静，结果旁边有人就听到了声音。
“你说什么？”
“啊……啊，对，我说有大酱吗？”我含含糊糊地回答。
“吃什么大酱呀，这肉多，你小要饭的今天开开荤，多吃点。”
“啊，是的是的。”哎呀，一帮凡夫俗子，不知道我在山上每天只喝风饮露吃玫瑰花吗？吃肉不消化，容易沾染污浊之气。
“你那里边养的什么呀？”好事者到底还是能看出来我往小笼子里面塞东西。
“宠物兔子，有个伴儿，两个人要饭不急。”
“对对对，聪明！”
席间，苦主她老婆到了我们这边，是洛家的大房媳妇，也就是洛遮月的妈。
“哎哟，这谁给安排的呀？怎么把遮月安排到席上来了呀？真是的，没给你们填麻烦吧？”遮月的妈说。
而坐在我对的人就真的是遮月，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呆——遮月？！怎么会是遮月？
“没事没事，他嫂子，遮月听话着呢。”有人说。
“哎哟，这孩子，走走，我带你回屋里吃吧，你看，身上都弄脏了吧？”遮月妈上来扶她。
“不，我要吃这个。”她指了指鱼。
我就惊骇地看了看她——她怎么会是一个傻子？怎么啦？我们都知道遮月从小又聪明又娇气，精气神十足，他怎么会傻？我才该傻，我早就被打傻了。
“来来，你别动，我来给你夹。”遮月妈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夹上一块鱼，给她喂到嘴里。很显然，她此来不是要把孩子弄回去，是来照顾遮月的，我们从小就知道遮月妈心疼孩子，护短，怕别人欺负她家遮月。只是如今却变成了怎样，怎么不让人嘘觑。
我从小最好的玩伴，是我的一个美丽的小粉丝，她妈人也好，也愿意让我带她玩儿，就是让我好好带着她，别磕了碰了什么的，可惜，我却把她撅到了沟里差点淹死！唉，我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呀？连一个小女孩都保护不了。
算起来，遮月应该有十六七了，果然是越长越漂亮，我有些暗自内疚的看了她一眼，幸好没有人认识我，不然这顿饭就吃不成了。
从脸上的神情上看，遮月倒是还好，跟一个普通的傻子一样，有点燥和不安，而且好像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从她脸上扫过，就是有点不舒服，这是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偷偷的看了看，这才找到不舒服的原因，她的瞳孔感觉是有点大，就是你感觉偏离了她的视线，实际上仍然会感觉她在观察你，这种目光其实看起来有点诡异。而且她的眉心也是向外分散的，所以眼就会无神。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看起来缺心眼，像个傻瓜。
为什么会这样呢？会不会有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她小时候眉清目秀，虽然小孩子的瞳孔也大，但是瞳孔是不会长的，小时候多大，长大了就多大，不会变，这就是小孩子的眼睛为什么看起来显得大。有一种原因就是遮月的瞳孔随着年龄也在变大，这怎么可能？
我摸了摸口袋，我那三个铜钱还在，幸好没赌输给洛老板。拿出一个来，右手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装作随意的抬到眼前，从铜钱孔内看遮月的眼睛。
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几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