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刚下车子,王征朝着家里喊道。
他家在市郊区,工业园边上,在改革大潮的边缘,差点就随着工业园被规划了,可惜差了那么一点点,要不就住上商品房了,现在家里还是五间老旧水泥楼房,下四间上一间,楼房边上就是工业园新建的水泥路,地理位置不错,可惜王征的父母没什么经济头脑,不懂得路边门头房的珍贵性,要不他们家就不是普通家庭这么简单了,至少能混个小康。
“小征,干嘛去了?一上午没见你的影?”
王征把车子推进大门里靠墙放好,就朝家里的厨房走去,厨房没门,是两间配房中的一间,里面有灶台,还有一个老旧的茶几上放着油盐酱醋,最后是另一边放的麦秸秆柴火,在灶台前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围着一条蓝色的围裙,还在往灶台里放柴火,这个妇女正是王征的母亲,邢丽。
“我去配眼镜去了,早晨不小心把眼镜摔了,什么都看不清,特别扭,就自己去眼镜店配了副新眼镜。”王征没有说自己去网吧的路上摔的眼镜。
邢丽的目光从灶台里的火堆里转了过来,看了看王征有点黑瘦的脸上,戴着一副崭新的半框眼镜。
“怎么摔的?身上有没有摔着?”邢丽把王征从头看到脚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明显的伤痕后,才用关心的口吻询问,顺便又往灶台里放了一把柴火。
“骑自行车摔的,下雪路滑,一下就摔散板了,镜片都让车子压碎了,幸好早晨雪厚,我倒是没摔着什么,恰巧身上正好带着今年姨妈她们给的压岁钱,就自己去了眼镜店配了一副,花了三百,和上副价格差不多。”
“哦,下回小心点,眼镜坏了没事,别摔着胳膊什么的,好了,拿碗去,下的饺子,顺便喊下你爸,他还在客厅里看电视。”邢丽站起身来,看着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吩咐着王征。
邢丽有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腰背已经不直了,标准的农家主妇打扮,黑色的皮肤中带着一股蜡黄色,这是长年下地劳作的后遗症,眼角已经有一些斑驳的皱纹,不过看向王征时,始终散发着一位母亲的关爱。
“哦……,爸!……吃饭了,饺子,你爱吃的白菜肉的。”回应老妈后,就朝屋里大喊着。
王征话音刚落,客厅里走出一个身高一米七多的中年男人,军人似的大平头,挺直的腰杆,没有一丝笑容的长脸,古铜色的皮肤,从现有的面容依稀看出年轻时肯定是一个不错的帅哥,但是此时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这是一个操劳半辈子的家庭顶梁柱,王征的父亲,王传斌。
王传斌走到配房的另一间,也就是吃饭的地方,四方的饭桌上已经有两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在那里,他也没说什么,径直坐在饭桌前的板凳上,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王征端着最后一碗饺子走到桌前,迅速的把碗放在桌子上,嘴里朝着手指使劲的吹去,饺子刚出锅,碗很热,几米的路,王征就感觉自己的手指烫的受不了了,他在家里是老小,有两个双胞胎姐姐已经出嫁了,以前这些端饭的活一般都是她们干的,他是家里的小王子,虽然没受过什么宠,但是也没受过什么罪。
“小征,寒假过后用不了多久你就高考了,想好考哪所院校了吗?”王传斌咽下嘴里的饺子,看着坐下的王征,开始了一个当爸的思想教育。
“还没想,我这样的成绩,最多考个二流大学,想那么多干什么。”王征皱着眉头,有点厌烦的应答着老爸的话。
王传斌听着儿子不争气的话,用力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就要大发雷霆。
“好了,王征,听你爸的吧,高考前好好学习,这段时间你就别上网了,家长会的时候你班主任都和我们说了,你最近迷上了上网,爸妈都不责怪你,只要你考上一所好大学,以后爱怎么上网就怎么上,听妈一句,除了上学,蹲在家里真的没什么出路,不要像你爸那样,出一辈子憨力。”
“恩,知道了。”王征一看老爸要发火,闷头吃起饺子来,嘴里含糊的应答着,这些他都习惯了,在家里几乎隔两天,老爸老妈都会这样叨叨他一顿,不过今天老妈把他上网的事说出来,让他很意外,还以为家里不知道他上网来着,现在说出来了,弄的他心里有着些许尴尬。
王传斌是面粉厂的运输司机,每天往外面送面粉,工资不错,不过对于现在的社会来讲,司机也兼职着另一个工作,搬运工,所以除了每天要开车以外,他还要搬运面粉,工作很累,不过最近面粉厂效益不好,变相的减轻了他很多工作量。
邢丽是食品厂的普通工人,工资很低,对于现在的普通妇女来说,有个工作就不错了,赚点钱够买油盐酱醋补贴家用,比在家里闲着强点。
其实以前王征的成绩还不错,至少是全级部前二十的成绩考进了T市二中,高一班里还名列前茅,高二的时候迷上了上网玩游戏,成绩就一路下滑,现在更是一塌糊涂,全班都能排到中下游了,二流大学考上都是问题。
“我吃完了,去复习了。”王征吃了一碗饺子,马上站起身来,逃命似的往他的西屋走去,摔眼镜配眼镜的事也没有和老爸提,可能是害怕再挨一次熊吧。
屋里就一张木板床,当然在寒冷的冬天,上面还要有芦苇编的珊子,绵糅子,被单还有棉被,床头边上还有一张一米多高的学习书桌,桌子已经很旧了,这还是姨姐家退休的老书桌,黄色的漆面已经有很多地方脱落,桌上放着一个台灯,很多高中课本,还有学习用的英汉词典等等。
王征走到屋里的第一件事是把门关上,往床上一躺,只身感受着被子的柔软,压根就没看书桌一眼,更别说桌面上的书了。
他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这才伸手把新眼镜摘了下来,放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崭新的镜架配上没有一丝划痕的镜片,满意的笑了笑,侧身小心的把它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准备寒假暑假都不忘的必须课,睡午觉。
不过在侧身的时候,感觉羽绒服里有一个硬物膈的他实在难受,就坐起身来,从口袋里把罪魁祸首拿了出来,大华眼镜的眼镜盒,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整体呈黑色,表面有人造革皮包裹,上面还有一些精心处理过的格子反光花纹,盒盖和盒底五五分,在中间缝隙处漏出了一角蓝色的丝绵眼镜布。
王征顺手把眼镜盒打开,里面躺着顺滑的眼镜布,眼镜布上有他配眼镜的单据,让他意外的是发票上竟然有一副全框眼镜,崭新的镜片,黑色金属的架构,不过眼镜整体上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镜腿上单一的反射着古典的黑色光芒,王征感觉这种黑色比街上的豪华高档轿车还要好看的多,这副眼镜虽然不是他喜欢的半框样式,但是看上它的第一眼,他竟然深深的喜欢上了。
轻轻把它从镜盒里拿了出来,慢慢支开它的镜腿,当镜腿支开的时候,可以看到镜腿与装头处竟然没有像平常眼镜一样连接的小小螺丝,而是金色的仿佛丝线般密密麻麻的金属,但是镜腿和装头之间没有一点松旷的感觉,当镜腿完全支开的时候,可以看到镜腿和装头竟然巧夺天工般的连成一个整体,仿佛以前就是一个固定架构的眼镜,接触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王征尝试着掰回镜腿,这时才看到金色丝线又显现出来,掰开以后,之前接触地方的痕迹又消失了,更引人注目的是眼镜的鼻托,它们好似用水晶做的,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慌忙,摸起来却很柔软,总的开起来,这是一副很高档次的眼镜,而且是一副新眼镜。
“这副眼镜怎么会在我的镜盒里,看着肯定价值不菲,估计是店员给错我镜盒了,下午一定要还回去,要不那店员要倒霉了,呵呵,不过样式真好,手感也一流,不知道戴上怎么样。”王征自言自语说道。
说着他就小心的把眼镜戴在了鼻梁上,习惯性的用手指拖了拖镜架,抬起头来,看看周围,一片模糊,不过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小会,世界就清晰起来,比他的新眼镜看的还要清楚,红色的门,黄色的老旧书桌,各式各样的学习用书,甚至他可以看到两米外书本背面右下角的蝇头小字。
“艹,这也太清楚了吧?”王征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对于他来说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在他自顾自说话的时候,左侧太阳穴突然传来仿佛蚊虫叮咬般的疼痛,然后他就感觉好困好困,自然而然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貌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