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百里早知今日为这被俘三人出头,和炽焰教的梁子是结下了。这炽焰教隐隐然已成为现今江湖第一大帮派。丐帮说起来人多,却无统一领袖。那些较近的杆儿头平日虽也偶尔相聚喝酒,却任是谁也不服谁,喝醉了酒,相互之间吵骂动手自是常事,实乃一群乌合之众。这余百里便是临安城黄杆子的头领,手底下几百名乞丐,会武功的不过一百来人,说起来势力尚不如炽焰教一个分坛。
余百里寻思,一则救人要紧,若出手过重,结下更大怨仇,救人就更难。二则若非无奈,也不欲为本帮树立炽焰教如此势力的强敌。是以他只伤及吕越河小腿,除去一个强敌,便可专心对付那姓钱的坛主,至于其余人众,也不放在眼里。
当即有两名黑衣汉子上前扶起吕越河坐到椅子上,又有两人手忙脚乱敷药裹伤,一顿忙乱。吕越河心下有气,却也自知艺不如人,当下不做一声。却有几个黑衣汉子冲着余百里叫骂出来。
贝振理抬起左手,示意众人住口。向前走了几步,沉声道:“余先生果然身手不凡。你刺伤了我教中弟兄,现如今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贝某领教了!”一抬手,手中已多了一柄三尺来长的铁尺,这铁尺黑黝黝,沉甸甸地,颇有分量。正是他的成名兵刃。
余百里一贝振理身手气度,无不是名家风范,不敢托大,向后跃向角落凌乱的一堆桌椅。众人正不知所谓,忽见他站起,手中握着一根通身暗黄二尺来长的旱烟秆,一头翠绿烟嘴,一头铜头烟锅,那烟嘴烟秆油润锃亮,一看就是把玩日久的好物件儿。
贝振理知道丐帮多以竹竿烟秆为棍棒兵刃,兼又弄蛇或抽烟,便道:“余先生,你这旱烟秆年月已久,是件好东西,做兵刃岂不可惜了。老夫的铁尺皮糙肉厚,你那烟秆却精细的紧,怕经受不起。”
余百里道:“嘿!贝堂主倒也识货。平日里这旱烟杆自是我老丐的宝贝,与人动手也无须出山。今日与贝堂主交手,老丐却不得不祭了出来。这就放心打过,若有损伤,老丐虽穷的只这个宝贝,也不让你赔了便是。”
说罢余百里手腕一抖,一招“乌龙探海”点向贝振理胸口。贝振理挺尺横撩,击向杆身。余百里却是虚招,待贝振理挡架,当即翻转手腕点向贝振理腹部“关元穴”。贝振理微一侧身,铁尺忽然暴起,一招“横扫千军”,连抖三下,急攻敌人肩、胸、腹,一下快似一下,他尺长一寸,便欲在先击中敌身。余百里仍是虚招,不待招数用老,便即飘身后跃,避过铁尺连环三级,又揉身而上,贴地掠过贝振理身前,回手疾点对方“伏兔穴”。但见他虽持烟秆似短棍,使得却尽是点穴手法,施展的正是“子午点穴术”,铜头烟锅灌注内劲,招招不离敌人周身大穴,加之身形飘忽,轻功颇高,点穴出手或虚或实,周围黑衣汉子和秦朱两人无不瞧得眼花缭乱。
贝振理更自不弱,真气鼓动,铁尺呼呼生风,一招快似一招,往旱烟杆上招呼。只无奈余百里身手轻盈,一旦瞧得被铁尺守得没有间隙,随即变化,只一转手腕,烟锅便即变转方向,配合脚下更是变幻莫测,不知他下一次要从何处击来。两人虽然兵刃未交一下,内劲却无不注入兵刃,挥动之际劲风刮得围观众人脸皮丝丝作痛。两人一轻盈飘逸,一器重势沉,对对方的招数也颇为佩服,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七十余招,一时之下居然难分高下。众人见这两个白鬓老者身手矫捷无伦,招数又精妙异常,无不暗暗佩服。便是炽焰教众,也是难得一见坛主全力施为展示武功。
余百里迅捷无伦又点出数招,贝振理守御下来虽应对从容,却也一时无法取胜,心想这老丐一直不敢用旱烟杆与我铁尺相交,必是怕了我铁尺将其击断,只怕内功也不及我。当即忽然变招,将铁尺在身前舞密不透风,脚步一步步迈向余百里,敌人如果后撤,便即追击抢攻,如若兵刃相交,便要断其烟秆,再行雷霆一击。余百里果然便步步后退,几次欲伸杆进击,无不被对方舞得一团黑影逼退。眼看便要逼到墙角,忽然他纵身拔起,从贝振理头顶便要跃过。贝振理反应极快,当即铁尺向上击去,眼看余百里身在半空,若不抵挡,便要被打断胫骨。秦朱三人便要啊的叫出声来,忽然堂中众人听得“铮”的一声响,似金非金,似竹非竹,异常难听,只见余百里已然向下伸出旱烟杆与那铁尺挡个正着。那烟秆便似铁杆一般,不但未行折断,却连弯曲的迹象便也没有。贝振理不禁心下一怔,便这一分神间,余百里旱烟杆顺势沿着铁尺边缘击下,啪啪两声轻响,劲气透过旱烟杆,已然点中贝振理前胸“灵虚”、“中府”**。
原来余百里数招过后便知与贝振理武功相若,非得两百余招不能分出胜负。他那旱烟杆便是精选北方松竹为材,那松竹不似南方竹子长势快,便要十年方能长成一丈来高,是以颇为密实,韧劲足,硬度高。又经巧匠悉心烘制加固,便虽不及铸铁黄铜般硬朗,韧劲却远胜铁器。加之轻灵无比,尤为适合余百里点穴这一类武功。他施展点穴术剧斗半天,又不与铁尺相交,便是为了卖这个破绽,引得贝振理不意间击中烟秆。他既灌注劲力,加之烟秆本身又韧,与铁尺相交之际卸去敌人大半劲力,烟秆自是挡了这一下却又完好无损。贝振理却哪里想到此节,不禁大意分神。要知武功相若高手之间打斗,身手无不快逾闪电,胜负便在须臾一瞬。
余百里轻飘飘落地,顺手将旱烟杆又别在腰间,料想自己力透穴道,贝振理只怕三个时辰,上身便动弹不得,当即说道:“贝坛主,承让!老夫这就带了这夫妇二人去了。”问明两人被点穴道位置,在秦宗陆、秦夫人身上连拍数下,两人穴道登时解了。转头又对朱伯友说道:“至于朱兄,我便会设法通知贵派掌门,还盼示下贵派所在。”他连胜两人,又解秦氏夫妇两人穴道,颇不把剩余黑衣汉子放在眼里。这秦氏夫妇二人并非江湖中人,他有言在先,救出此二人便即不逾江湖规矩。武林中两派恩怨纠葛,若非攻守同盟,外人不宜插手。他留下朱伯友,也算对炽焰教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