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小伙子是喝酒的行家呀!温黄酒加姜置参的并不为奇,更有甚至加鸡蛋的,也大都是泛泛之辈,唯独这黄酒加茴香,是少有的绝配,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很少用。”那糟老头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话来,想必也是好酒之人。我反正是来喝酒消愁的,见有“酒友”出现,也就索性装一个懂酒之人,来个酒桌上的山海经,也是不错的事情。于是我又掏出50元给那糟老头道:“一人喝酒也无趣的很,看样子你也好酒,一起喝点,我请你!”
这话一出,让那糟老头喜出望外,先是走到厨房的角落,“一二三四......”念念碎的数着数字,没一会儿就窜到我的身旁,一脸神情激动的说道:“黄酒管够!我这就来温。小伙子,今天让你尝尝我家的袁氏羊肉汤。”
糟老头独自在后厨烹制他的袁氏羊肉汤,而让我温黄酒,我看到后厨角落处累这黄酒足有五大箱。想必这也是糟老头说黄酒管够的原因之一。糟老头提前给我准备好了姜丝与茴香,我学着我父亲热黄酒时的模样,先开启两瓶黄酒倒入一铝制的小吊炉之内,然后在电磁炉上加温,小吊炉的壶盖不能盖上,就双眼盯着,只要是受热的黄酒微微升起热气,就先后放下茴香,在最后放入姜丝。不用搅拌,就等着黄酒中的酒精成分自行匀实后,不出三分钟,这两瓶一吊子的黄酒就算是热好了。
一旁做着羊肉汤的糟老头见我热黄酒的顺序全部到位,愈发的喜悦。连连念叨着,说是这年头就看到小年轻爱喝啤酒的,这懂喝黄酒的着实少见。
我张罗好了碗筷,那边的羊肉汤也做的差不多了,糟老头捧着一盆撒着大蒜叶的羊肉汤热气腾腾尚未端上桌,我就闻到了那羊肉的特有的香味:醇厚的肉香味,伴着特有的白菜棒子,加上那撒上胡椒粉的羊肉汤,我肚中的馋虫已经急不可耐的向我的舌根上爬来,我咽了口水,直愣愣的盯着糟老头将那一盆羊肉汤放上桌面,我的双眼盯着那垂涎欲滴的美食,握着筷子的右手,已经忙不迭的凑上了盆,一个深舀,挂起一串筋道的粉丝,粉丝中夹杂着羊肉和白菜,粉丝的晶莹,白菜的嫩绿和羊肉的厚实,让我忙伸出左手持着的碗,盛进碗中,不顾烫热就往嘴里塞。一入嘴,那用狼狈形容我一点都不为过,由于烫热,让我不敢急于下咽,但也因为过于美味,使我不愿吐掉舍弃。那糟老头看在眼里,哈哈大笑的说道:“小伙子,羊肉汤管够,慢慢吃,先让我尝尝你热的黄酒。”看样子,对于这糟老头而言,黄酒的魅力要远甚于羊肉汤。
糟老头用碗盛酒,黄酒面上飘着几根姜丝,他先是吹一口,姜丝略略吹远,就一大口黄酒入了咽喉。江南人善制黄酒,也善喝黄酒,特别是江浙人家,家中喜添新丁,必将酿制一坛黄酒封缸后,埋于家门口,新丁若男孩,便取名“状元红”,寓意将来孩子高中状元,必将开缸庆祝。新丁若女孩,便取名“女儿红”,成家婚宴那天开缸招待。但古时能高中状元者,凤毛麟角,所以,一般状元红都和女儿红一般,喜宴上开缸。古时孩子大都十五六岁成婚,所以,状元红和女儿红都是上十年的佳酿,通常而言,江浙地区多富足,黄酒多用糯米酿制,其形色要比其他地区的黄酒更为醇厚,形同琥珀色。若置于光线处照视,会有晶莹剔透的亮视感。酿制时间越久远,琥珀色的晶莹度就越透亮。当然,口感才是品评一款好酒的最重要标准。一坛上好的陈年黄酒,开坛的那一刻,就有香飘三百里的说法,这虽夸张,但足见黄酒的醇香是随着时间的久远来决定的。很多人都误以为,酒的香取决存放时间的长短,这是天大的无趣。同一款封缸酒一个埋于江浙的土壤中,一个埋于西北大地,一个埋于内蒙青海,十年后取出,我们会发现,埋于内蒙青海的黄酒会显得冲而烈,西北的黄酒会略显的酸而涩,只有江浙地区的黄酒,会醇厚中带甜,喝一口,唇齿留香。可见,土壤对于黄酒的酒香形成是非常重要的。
这糟老头店里的黄酒断然不会是上了十年的醇品黄酒,只能是三年陈、五年陈的规格,这类黄酒积淀略浅,口感上的醇厚感就会差的很多,要改变这一方式,只有融入茴香,利用茴香特有的辛香使得普通黄酒的水与粬融合的更为“浑然天成”,如同用一种催熟的手法将黄酒的年代感给体现了出来,可以这么说,在黄酒中融入茴香,是会喝黄酒之人的一道独门秘籍。我父亲和眼下这糟老头好黄酒,却因为经济实力的问题,不可能每次都是上好的女儿红、状元红,但一般黄酒又看不上,所以茴香成为了他们会喝黄酒之一的法宝。糟老头这一口喝的浑身通泰,加上刚才在热气腾腾的后厨烹制羊肉汤。先前偎墙瞌睡的寒冷感,立马荡然无存,全身发热,让得糟老头脱去那厚重的军大衣,露出一破洞比比皆是的泛黄背心。这一幕看的我瞠目结舌,瞪大着眼睛,看着那糟老头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么冷的天,就裹一件军大衣,不冷吗?”
那糟老头不以为意,又是喝了一口黄酒,随即站起了身,一脚踩着木凳“器宇轩昂”的发表了他的观点:“寒冬腊月里,我天天吃着自家的羊肉,喝着自家的黄酒,能怕这寒冬?”
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那糟老头见我点头认可,愈发的来劲道:“你要不来,我就马上自温黄酒,开涮羊肉了。只可惜,羊肉黄酒唾手可得,但志同道合的酒友难寻呀......”
“敞亮!”见糟老头说出这样的气魄之语,我不免也全身激动,拿起我刚倒的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