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美女对于我这种大惊小怪的神情是一脸的无奈,只能是尴尬的解释道:“孔子生前就是给死人吹奏乐器的,他作为殡仪行业的第一人,做殡仪行业的祖师爷很奇怪吗?”我学过有关孔子的《论语》,也知道儒与仁,但这孔子还为死人吹过乐,那真是头一回听说,带着半信半疑,推着尸体,跟着谢大美女来到了邛师傅的身边,只见那被谢大美女称为“邛师傅”的人,正满身邋遢的依偎在角落里的地上,背靠着墙,地上就铺了一席草席。草席上除了人之外,还有一席的香烟,都是散烟,据说是死者家属会在自家尸体进焚化炉之前,为了让邛师傅他们烧的“干净”一点(编者按:骨灰取拾纯净。)会给邛师傅他们扔香烟,这种香烟叫“死人烟”,是因为死人你才抽到的这个香烟,所以你不能把这香烟耷拉在耳朵上,也不能揣进衣裤兜里,更不能带出焚化区。就散放在草席上,你要抽,就自己拿起来点上。草席旁有一个两巴掌大小的烟缸,里面塞满了烟屁股。一般情况下,下午就没有焚化工作了,这也是焚化区相对轻松的时候。可以抽烟、闲聊到下班。今天焚化区里总共就只有俩师傅,除邛师傅以外,还有一个被谢大美女称为的“梁师傅”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抽着烟,只不过他跟邛师傅不一样的是,他的草席上多了一些报纸刊物。
邛师傅似乎对于草席上的散烟并不是很感兴趣,偏爱自己随身带的“黄果树”,我大学开始学着抽烟,虽不会品评,但好烟差烟还是门清的,邛师傅抽的这款“黄果树”也就值个3块,而那些“死人烟”档次都是非常高的,几乎都是一根烟就能抵上邛师傅的一包烟。
“邛师傅,开工啦!”谢大美女笑语盈盈的走到邛师傅的旁边,俯着身跟那邛师傅说道:
那邛师傅一双特有的三角眼看着我,答非所问道:“这个小伙子新来的?”
谢大美女点着头道:“是的,新来的核验员,姓蒋。上次有跟你说过呀,这尸虫粉不就留着他来,今天得嘛!”
“哦,又多了一个分钱的。小伙子,会抽烟不?”邛师傅用一种说不上的热情的感觉询问着我。
面对邛师傅的提问,我只能尴尬的看向谢大美女,不知道如何回答,谢大美女见我一副窘迫的样子,让我先把尸体停放一边,随后交代我道:“邛师傅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带你来这里,也就是介绍你们认识的。”我见谢大美女都这么说了,也就实话实说道:“会抽!”邛师傅带着一点欣慰道:“成,多一个烟友,这里的烟挑中了随便抽。”邛师傅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打火机凑了上来。我见不容拒绝,随便拿了一支烟,凑上了邛师傅递上来的火苗。
“坐草席上来,一起聊会儿!”邛师傅的屁股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一些地方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腊月里的天,坐地上,是不是悲催了一点。谢大美女看出了我的心思,主动说道:“这里是焚化区,能让你冻到?邛师傅让你坐,你就坐!”我一想也对,也就没有太多的讲究了,一屁股坐到了邛师傅的旁边。邛师傅不慌不忙,对着另一端的梁师傅说道:“老梁,这是一具有尸虫的尸体,应该是流浪汉,生辰八字不详,把中焚化炉给开启了!”那边的梁师傅刚准备响应,却立马被谢大美女给阻止道:“梁师傅,慢,这个尸体有生辰八字的,不应该进中焚化炉,而是南焚化炉。”
“什么?”原本非常淡定悠闲的跟我一起在那抽着烟的邛师傅,听谢大美女这么一说,立马“嚯”的一下从草席上站了起来,不大的三角眼几乎瞪到了最大,不由分说的踩灭了半截香烟,来到了那具尸体旁边,随后查验着那尸体的每一处,最后频频摇着头说道:“无法无天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尸体我不烧,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面对着邛师傅突如其来的变化,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是怔怔的看着谢大美女,只见谢大美女无动于衷,似乎习惯了邛师傅这样的情绪变化,待在原地,看着邛师傅一阵牢骚发完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道:“邛师傅,想想你女儿吧!”这话如同定海神针般的一下子就把邛师傅给镇住了,邛师傅扭曲的表情,能让人感觉到无奈与胁迫,叹着气,那佝偻的身影如同垂头丧气的失败者一般,缓步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草席上,无力的瘫软在地,本能的拿起了他的那盒“黄果树”,行尸走肉般的给自己点上抽着。谢大美女见其不再言语,也就径直对着梁师傅说道:“梁师傅,南炉需要预热吗?”
“不用,上午的最后一炉就是南炉,直接可以进炉火化了。”梁师傅一边在南炉上操作着什么,一边回答道:
“邛师傅,尸虫进炉啦,粉就看你的了!”谢大美女这么说,显然是这尸虫粉的提取还得靠邛师傅,邛师傅叹着气,对着梁师傅言语道:“南炉上炉温175度,下炉温275度。”
“收到!”梁师傅其实年纪也蛮大了,怎么看也有五十多岁了,但对于邛师傅和谢大美女的指令,总是非常谦恭的去执行,给人一种难得的“温雅”之感。我不免多留意了梁师傅几眼:身形高大魁梧,如果不知道他是一名火化工的身份外,肯定会误以为是来自东北的庄稼大汉。虽然焚化区不是对外窗口,不用跟“活人”打交道,但梁师傅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甚至用上了发蜡,工作服也是笔挺干净,不像邛师傅那样邋遢佝偻,联想起先前他坐在那看书的样子,给我一种非常特别感觉:这梁师傅绝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