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到家,方慕彦就要求老爸帮忙找人借一套高中上学期的语文课本。对于他学习上的事,父母从来都是鼎力支持,于是二话不说,立马开始打电话。
亲戚朋友同事问了一圈,得到的回答全部都是书已经借出去了,方慕彦这才知道为什么杨雪冬的课本残缺不全。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早早就做了准备,只有方慕彦这一家子后知后觉。
最后人托人,终于找到了漏网之鱼,对方答应第二天把书拿过来,才让一家人松了一口气。
8月3日星期天,学校给学生放一天周末。早上睡了个懒觉,起床后感到百无聊赖,方慕彦便打算去书店逛逛。
不要以为方慕彦会去买学习资料,他绝对和学霸沾不上一点边。因为向来对这种填鸭式的教学方式嗤之以鼻,所以他对学习一向不太热衷。初中的时候成绩在班里只能排在中游,能考上重点班,全靠最后几个月的废寝忘食,但也没有高中三甲,中考成绩在所有重点班学生中处于中下游水平。
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方慕彦不学无术,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进行投资,比如写作、唱歌、打篮球等等,都可以说是他的特长。
在书店逛了会,没发现能够吸引自己的小说,看看时间才下午一点多,于是方慕彦便慢悠悠地往回走,权当散步来消磨时间。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小伙儿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他脚步虚浮,重心不稳,行走得异常艰难,似乎已经体力不支。
方慕彦感到好奇,正想加快脚步过去看看他怎么了,谁知这时小伙儿突然跌倒在地,吓得他赶紧停下脚步。
小伙儿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试了几次均无功而返,似乎连最后一点力气也已经耗尽,只好颓然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周围迅速围了一圈人,却没有一个上前搀扶,甚至没有人上前询问一句。方慕彦本来想上前搀扶一下,但这时见小伙儿已经力竭躺在地上,他不知道他是否突发疾病,见此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向旁人询问,但周围人对此都是一无所知。
方慕彦犹豫了,他有心帮忙,但害怕被讹,万一摊上事儿了,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准高中生,到时候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方慕彦天人交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挤进来,快步上前将小伙儿扶起,并问道:“你还好吗?”
小伙儿神智还算清醒,闻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怎么会倒在这里呢?”她善意地继续问道。
小伙儿沉默不答。
她深吸了口气,又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小伙儿无力地摆摆手,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就好了,谢谢你!”
她又坚持了一阵,小伙儿却执意不肯,这让她略感无奈。
看到这个身影,方慕彦站不住了,慌忙挤上前提醒到:“沈妤筱,小心被讹!”
见有个小伙子出声了,一位老婆婆也忍不住上前劝阻道:“小女娃,别去,现在这样的事躲都躲不及,你怎么还巴巴地往上凑啊!”
其余的围观者闻言,顿时也纷纷附和。
沈妤筱见是方慕彦,友好地朝他笑了笑,但对他和周围人善意的提醒并未理会,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两点了,于是她又试探着向那小伙儿问道:“那你吃饭了吗?”
小伙儿沉默半晌,才小声地回答:“没有。”
沈妤筱感到奇怪:“那你怎么不吃呢?”
小伙儿微红了脸,嗫喏道:“没钱。”
方慕彦和沈妤筱顿时恍然大悟:他大概是因为没钱吃饭,才饿晕在这里吧。
想到这里,沈妤筱指着旁边一家餐馆对他说:“那你进去吃点东西吧,别担心,我给钱。”
小伙儿连忙摇头表示不去,沈妤筱恍若未见,不由分说地拉起他走进餐馆,方慕彦怕她吃亏,也赶紧跟了进去。
沈妤筱扶着小伙儿在餐桌旁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方慕彦进来后也没客气,挨着沈妤筱坐了下来,沈妤筱转过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沈妤筱拿起菜单开始帮他小伙儿点菜,也许是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也许是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他终于没有再拒绝,只是不停地表达着谢意。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小伙儿迫不及待地吞咽起来,直到这时方慕彦才开始仔细打量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并不瘦弱,相反还算结实;样貌普通,看起来很老实;衣着整齐,除了刚才跌倒时沾染的尘土,并无特别邋遢之处。方慕彦甚至发现他用的手机是“诺基亚”的。这个看起来如此正常的男人,怎么会落魄到连一顿吃饭的钱都没有的地步?
沈妤筱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于是通过和他的攀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小伙儿是川明市人,在外省打工,在回程的火车上钱包不幸被偷,身无分文的他在川德市找工作也四处碰壁,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以致饿得脱力晕倒。
事情很简单,也很老套,像极了街头骗子们惯用的谎言。
沈妤筱也没有深究,只是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小伙儿说:“我想先找一份工作,挣到钱然后回家。”
沈妤筱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叫来老板结了账,然后又从包里拿出50块钱递给他,说:“这钱你拿着,找工作这几天还得吃饭,如果熬不下去了,就买张车票回家吧。”
以川德市当时的物价水平,50块钱对于一个家庭普通的高中生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学校食堂吃一碗炒饭,荤多素少,也不过两块钱,50块钱够管一个住校生差不多10天的生活。
见沈妤筱拿钱给他,小伙儿似乎感到惶恐,坚决不收,劝解几次无果后,沈妤筱把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然后起身出了门。
方慕彦在这过程中一言未发,见沈妤筱起身走了,也紧跟着出了餐馆。
小伙儿没有叫他们,也没有追出来,仍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走出几步,方慕彦不放心地回头看去,发现他双手捂着脸,肩膀正轻轻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