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二十分,方慕彦被手机的闹铃吵醒,他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按下停止键,然后又继续呼呼大睡。
两分钟后,他猛然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失声叫道:“靠,要迟到了!”
学校将在一个星期后举行第七届艺术节,纵然心里千百个不情愿,但作为外语系为数不多的男生之一,他还是很不幸地被抓了壮丁——在一支民族舞中为一个女生伴舞。
排练了几个星期,他一直懒懒散散的,但今天下午是第一次全体彩排,辅导员和系领导都会来观看,可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迟到而连累大家。
好在宿舍离彩排的第二教学楼不远,为了抓紧时间,他一路小跑着朝目的地赶去。
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彩排开始前3分钟赶到了楼下的小水塘边。扶着膝盖缓了两口气,他见时间还有一小会儿,按照一直以来踏着铃声进教室的习惯,剩下的路就慢慢走上去吧。
刚走了没几步,楼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咣当当”的声响,他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整栋教学楼的窗户都在猛烈地颤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有些纳闷:哪里来的妖风?
但站在楼下并没有感到有风刮过的感觉,他一时间还以为楼上楼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气。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整个人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就像即将支离破碎的梦,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小水塘,就见到刚刚还平静的水面,此刻已经剧烈晃荡起来。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方慕彦猛然醒悟过来:我草,地震了!
地震来得很猛烈,教学楼很快出现了裂痕,玻璃碎片、灰尘、碎石块开始不停往下掉落,惊慌失措的学生们尖叫着从楼内跑出来。
方慕彦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木讷地随着人群往空旷的操场跑去。直到此刻,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自然发怒所引起的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他何时见到过?
但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老师,不是同学,不是朋友,甚至不是父母,而是那个他以为早已遗忘,永远也不会再记起的人。
时隔三年,那刻意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竟然犹如眼前的灾难,轰然爆发开来。
沈妤筱,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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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川德市如往年一样酷热难当,地面蒸腾的热流让远处的物体变得扭曲晃动,毒辣的阳光炙烤得满地青草奄奄一息,就连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温热得能就着嘴直接饮用。
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年非典流行,全国感染发病成百上千例,不过到这个时候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期间虽然川德市无甚影响,但本就因酷热而烦躁不安的人们,在这个夏天多少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了方慕彦的心情。经过不懈的努力和最后的冲刺,方慕彦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川德市第二中学。方慕彦有两个表哥,三个表兄弟里他是最小的,却是最争气的,因为只有他是凭真本事上的高中,还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除了学杂费,没有多花一分钱。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提,见人就夸。亲朋好友,周围邻里,平均每人每天收听三次以上,搞得方慕彦那段时间不敢出门——这样打牛皮广告,丢人呐!
方慕彦家境并不富裕,但也不差,父亲在一家机械加工厂做管理,母亲是一家纺织厂的职工。早在中考之前,父母就许下承诺:考上了,带你去北京!然而鉴于北京目前全城戒备的情况,这个行程只能被迫取消。方慕彦不服上诉:行程可以取消,但是奖励不能取消,北京去不了,总该给点物质上的补偿吧。看在他这么争气的份上,父母心情大好,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方慕彦早就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借着这个机会,终于得偿所愿。
这样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学校就发来通知:8月1日开始,补课一个月。陡闻噩耗,方慕彦郁闷了好些天,有谁听说过初中升高中的暑假会补课的?经过中考前那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早就盼着这个暑假能够好好放松放松,这个时候你告诉我要补课?初中已完,高中尚未开始,尼玛补什么啊?
然而学校并未朝令夕改,父母虽然也觉得学校这个补课行为操蛋了点,但作为一个学习的新起点,哪怕明知孩子辛苦,也不敢随意违逆学校的意思。你不去补课,别人孩子去了,差距如果因此被拉开,后果不堪设想。
父母本来打算只给方慕彦买一台配置一般的电脑,但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立马改为当时最高配置,总算让方慕彦心里好受了点。
既然木已成舟,方慕彦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算算日子,距离8月1日还有大半个月,学校通知也没说明补习什么内容,方慕彦可不会嘴贱地主动去问,于是趁着新电脑入手,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疯玩。
8月1日,为期一个月的补课正式开始。虽然心里面千百个不情愿,但这一天方慕彦还是早早起了床,守时是他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
洗漱完毕,吃过老妈做的早餐,方慕彦背上书包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