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中学下午6点放学,7点半开始上晚自习,一直到9点10分结束。父母6点才下班,到家已经6点半了,然后才开始做饭,如果回家吃饭的话,时间过于紧迫,所以老妈每星期给方慕彦50块钱,让他晚饭在学校里吃。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重诺守信的真汉子,也为了报答沈妤筱的仗义相助,星期五下午放学后,方慕彦就在七班门口拦住沈妤筱,说要请她吃饭。
杨雪冬和沈妤筱一起出来,一听方慕彦要请吃饭,立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那敢情好啊,咱们现在就走。”
方慕彦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我说请你了吗,该干嘛干嘛去,待会儿买不着旺仔小馒头了啊。”
沈妤筱在一旁捂着嘴“咯咯”直笑,“我表弟跟你开玩笑呢,今天不行,我爸过生日,我们在外面吃,改天我约你吧。”
见方慕彦一脸失望,沈妤筱想了想,又接着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前天你送我去校医室的事儿,我跟我爸说过,他知道你。”
“啊?”方慕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这,这太快了吧,我还没准备好。”
“去你的,”沈妤筱伸手打了他一下,“怎么样,去不去?”
方慕彦嘿嘿一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算了吧,我就不好意思去了,我找雷明去,祝叔叔生日快乐啊!”
沈妤筱刚要答话,旁边的杨雪冬突然出声提醒道:“诶,小心啊!”
方慕彦还没领会出他的意思,就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只听“啪”地一声,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沈妤筱和杨雪冬先是吓了一跳,几秒之后就开始放声大笑。
方慕彦躺在地上蜷着身子,哼哼不停:“我靠,忘了背后有台阶,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
方慕彦有午睡的习惯,这个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只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谁要是大中午的让他睡个觉,他就认为那简直就是在剥夺他的自由,是对他的摧残迫害,而现在就算到点了都根本不想起来,恨不得躺死在床上。“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如今方慕彦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正是午睡的最佳时机。这天中午吃过饭,方慕彦把筷子一扔,倒在床上不到一分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下午三点多他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瞟了一眼墙上的钟,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半晌,他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边收拾边叫:“靠,迟到了。”
方慕彦三两步冲下楼,在车库取了自行车,以生平最快速度向学校狂奔而去。
其实老妈上班走的时候叫过他,当时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接着睡了过去,没想到这一觉醒来,第一节课都结束了。
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学校,方慕彦停好车,又马不停蹄地往教室赶,一边跑一边祈祷:“阿弥陀佛,千万别碰上阿杜,千万别碰上阿杜……”
也怪方慕彦点儿背,别人犯一百次错,也不见得被老师逮一次,比如雷明,而他却经常被抓现行,比如现在。
好巧不巧,方慕彦赶到教室的时候,正碰上巡查完课堂纪律回办公室的阿杜,见避无可避,他在心里“靠”了一声,然后硬着头皮叫道:“杜老师。”
阿杜点了点头,也没有开口就训人,只是问了句:“为什么迟到?”
这句话含糊不清,语速又快,可能还有地方口音,总之方慕彦没听明白,又迫于当前不利的形势,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起阿杜大发雷霆,所以他不敢问,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为什么迟到?”阿杜见他没反应,也意识到他可能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哪怕重复了一遍,效果还是跟之前一样,方慕彦依旧没听明白,所以继续保持沉默。
阿杜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如果说第一次问话方慕彦可能是因为没听清楚而不回答的话,那自己又耐心地问了第二遍,依然得不到回答,这可能就是故意了。
想到这里,阿杜怒火中烧,认为方慕彦是在用沉默进行无声地反抗,但作为一名从事了教育工作近二十年的灵魂工程师,他不能像才参加工作的新老师一样,动辄大发雷霆,要时刻保持一颗宽容平和的心,以说服教育为主,批评惩罚为辅,让犯错的学生为自己的敦敦教诲所感动,从而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于是他尽量压住怒气,用听起来无比和蔼的语气又问道:“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
这句话方慕彦倒是听清楚了,但考虑到如果说没有,很可能因此伤了阿杜面子——堂堂一班之主,高级教师,同一句话连说两遍学生都没听明白,这样的表达能力还能教书育人?还教的是语文!这无疑是在打阿杜的脸,所引起的后果比迟到严重多了,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按照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方慕彦答道:“听清了。”
这三个字一出,无疑坐实了他的罪名。阿杜怒火滔天,在心里对方慕彦进行了宣判:犯罪嫌疑人方某,不仅上课迟到,甚至目无师长,对老师的问话充耳不闻,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同辛勤的园丁进行无声地对抗。该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并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如不施以惩戒,将来必成祸患。
想到这里,阿杜的宽容之心瞬间灰飞烟灭,指着方慕彦,不冷不热地说道:“到办公室来。”说完扭头就走。
“不就是迟到嘛,芝麻大点事儿就要站办公室?”方慕彦疑惑地想着,但见阿杜语气不容置疑,也不敢违抗,老老老实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
阿杜让方慕彦站在自己办公桌前,丢下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回去上课。”
说完再不理他,低头批改起作业来。
方慕彦一脸茫然:说?我说什么啊?你问过我什么问题吗?难道让我说书给你听?
心里这么想着,出于之前的考虑,方慕彦又不敢问出来,只好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站着。
阿杜不理他,方慕彦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耗着。很快第二节课下课了,第三节课是七班的语文课,阿杜拿起教学书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上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