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对姚昊那句“若连几十个纨绔子弟都打不过,将来长大成人何以灭掉其他敌国!建立不朽功勋”一直念念不忘,这句话说得霸气无比,而且出自一个五岁小儿之口,使他忍不住对姚敖提起此事。
虽然姚昊初来时颇得姚敖喜爱,但姚敖事务繁忙,又加上是太子,今年将继位登基,他很快便将姚昊忘记,以至于林夏提到姚昊这个名字时,他愣了半天,想不起是自己哪个侄子?
亏得装笔提醒,他才想起是前太子之子,他这才慢慢回忆起两年前初见姚昊那一幕,那个孩子是有点与众不同,也不知他近况如何?居然被林夏夸赞,使他也极想见到姚昊。
这时,门开了,姚昊快步从门外走进,他很乖巧地跪下,给姚敖磕了三个头,又给林夏行了一礼,主客分明。
“侄儿给叔父请安,给夏相见礼!”
姚敖轻捋长须,心中暗暗点头,“这孩子连磕头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难怪夏相说他知礼,不错!”
他立刻笑眯眯道:“好孩子,起来吧!”
姚昊站起身,姚敖又仔细打量他一眼,见他身材高壮,皮肤虽然很白皙,但并不文弱,气势十足,显得浑身很有力量,难怪能以一个打几十个,而且他好像才五岁,却长得像七八岁一般,记得两年前初见此子,就觉得他长得比常人高大,倒是个可筑之才。
“昊儿,这两年叔父没有管你,你都学了什么?”
姚昊躬身施礼,恭恭敬敬说:“回禀叔父,侄儿一直在府中读书习字,闲时去练武场,看武师教授家丁武艺。”
旁边林夏听姚昊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忍不住问道:“姚昊,可学过《忠君》?”
姚昊连忙回答:“回禀相国大人,《忠君》去年已学完,《诗经》也学完,现正在学写诗。”
姚昊倒没有说谎,从去年开始,韩秋娘开始尝试着教他们写短诗,姚昊虽然对唐诗宋词知之不少,但真要他自己写诗,却写得一团糟,而且他对写诗不感兴趣。
林夏听他学得颇多,便有心想考他一下,他微微一笑,“既然学写诗,那有没有写出几首诗来?”
姚昊有点犹豫,他是写了两首,虽然自我感觉不错,但婶娘说他写的诗不是诗,是拼字,如果真的拿出来,恐怕会让叔父丢脸,可让他盗用后人的诗,他又觉得不耻。
他偷偷看一眼姚敖,笑而不言,好像无所谓,但他眼中却充满了热切,又有一丝紧张,就像装笔所说,叔父在等他争面子,因为姚家进过几代人的洗礼,家族中的人没有更进一步,而是越来越低沉,这左相林夏就有一孙子,号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七大侯爷府里也总有几个天资聪慧的孙子,而自己父亲姚皇的孙子就差的太远太远。
既然写诗只是一种手段,是一块达成自己愿望的垫脚石,又何必太在意是否是自己所写,关键是筑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标,莫说是剽窃一两首唐诗,就算把华夏历史上的诗词全部占为己有,他也毫不内疚。
他负手一步步走着,仿佛在学曹植七步成诗,实际上他在考虑用哪一首诗较好,现在还是古体诗时代,他不能随口吟出唐诗宋词,他还没有开宗立派的资格。
上个月他倒是整理出了十几首,本来想向婶娘和轩辕柔炫耀,但最后放弃了,他的老底娘亲她们比谁都清楚,根本不会相信是他写的,今天倒是可以一试。
他记得有一首诗很应景,就是隔了一个多月,他有点忘记了,他一步步走着,远远不止七步,至少走了几十步,这才终于想起。
“现在可以开始吗?”他歪着头问林夏。
林夏见他模样可爱,便笑着点点头,“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姚昊没有直接说那首诗,而是先预热一下,他便朗声诵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这是高鼎所做之诗,倒符合他现在的年龄,轩辕呵呵笑了,夸赞道:“不错,很有童趣!”
姚敖还是笑而不言,他心中却有一点失望,这首诗虽然清新,但还是缺乏一种霸气,他希望侄子写出何以平内乱,灭其他敌国之类的霸气之诗,毕竟现在国家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七大侯爷虽然帮他夺得太子之位,但还是对他有所偏见,而朝廷中大部分人都是母后所提拔上来的外戚,姚敖也不止一次给自己的母亲说过,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等有一天我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地位时,就是他们的谋反之日,但是每次母亲总是一笑了之,这让姚敖心急如焚,还好朝中有左相和兵部尚书支持他,让姚敖有一丝喘气的机会,但这也是独木难支,所以姚敖想让姚昊做首霸气点的诗使林夏彻底呆住,从而使两家孩子交好,培养下一代的,而不是说很有童趣之类的话,但姚昊这首咏诗的诗太让他失望。
姚敖忍不住问:“昊儿,还有别的诗吗?”
姚昊也注意到了叔父的表情,连忙躬身答道:“回禀叔父,这首诗是孙儿一年前的趣作,但最近孙儿心念军功,又写了一首明志之诗,我只是担心夏相可能不感兴趣。”
“你这个小滑头,我几时不感兴趣了?”林夏笑道。
姚敖笑骂他,“你快说明志之诗,写得好,我有赏!”
“那侄儿就献丑了!”
姚昊凝神想了想,便缓缓吟道: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雕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做十夫长,不为状元郎。”
“好!”
姚敖忍不住高声赞道:“好一个‘宁做十夫长,不为状元郎!”
他得意非常,回头问林夏:“左相,此诗如何?”
林夏在凝神思索,他不太相信这首诗五岁小儿能写,可不管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自己曾读过这首诗,应该不是抄袭之作,他当然想不起,这首诗是唐代诗人杨桐所写,而最后一句自己又给改了。
林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他能感受到姚敖的得意,他轻轻抚摸姚昊的小脑袋,轻轻一叹:“真神童也!”
他蹲下按住姚昊稚嫩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是天才美玉,当以良匠雕琢,我长安林氏,乃世家名门,兄长林俊,更是名满天下大儒,我让他收你为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
姚敖见林夏终于被侄儿之才所折服,他心中大喜,如果能成为名儒林俊的关门弟子,那也不错,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没能拜在林俊门下。
姚昊缓缓摇摇头,“我不想学文,我要学武!
林夏觉得姚昊在文才上更有发展,小小年轻就能写出如此大气的诗句,此子若善加培养,将来是大汉的栋梁之才,林夏还是想再试一试,又诱导姚昊,“为什么一定要学武,现在天下已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学文更能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不是更能实现你心中的抱负吗?”
姚昊还是坚决摇头,“我抱负是宁做十夫长,不为状元郎,敌国未灭,它国未取,相国怎敢说天下已定?”
“功名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招来薄幸名。
如若身在乱世时,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林夏愣住了,良久,他慨然长叹,“我辅佐君王三十年,被誉为汉国第一相,可见识竟不如一个五岁的小儿,惭愧啊!好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
姚敖暗暗赞叹,不卑不亢,胆识过人,竟敢直斥相国,这才是他姚敖的侄子,他心中既后悔,又是庆幸,后悔自己糊涂,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如此佳侄,庆幸是他还是及时发现,还来得及好好培养。
这一刻,姚敖也认定了姚昊,这个侄子将来一定会是大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