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鸢被捆在柴房的柱子上,几个梅家的佣人没少对他动拳头,边打边骂。
“臭小子,没事赖的我们跟你活受罪,累了一整夜到处追你,到现在还没休息过!”
“可不是。老爷这两日气头上,没端的要找我们好些麻烦。这始作俑的还不是你!”
张鸢胸中气闷,想当初与自己在后头胡天侃地,一起暗地里骂老爷猥琐,骂小少爷是讨嫌精的就是这帮人,如今他们翻脸不认人,只为了帮着老爷多出点气,好拍老爷的马屁。
又一拳打来,张鸢的眉角开了道口子,血如泉涌,整个右眼的视线鲜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张鸢闭上右眼,用左眼怒视着这些梅家的下人,突然看到他们身后有人走来,居然是灵儿被捆着双手,跟着梅家老爷而来。
“老爷。”下人们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路。
张鸢一声叹息。
灵儿见了张鸢,惊道:“张家哥哥,你怎么脸上都是血?生病了吗?”
梅家老爷笑道:“你张家哥哥得了绝症,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灵儿奇道:“怎么这么一会儿,他就生了绝症?”
梅家老爷笑得更欢了:“他得的是牲畜病,过不多久,他身上的皮就会掉光,肉会一块一块从骨头上被剔出,然后被腌制成肉干,就和牲畜一样。”
灵儿一愣,旋即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起来,她哽咽地道:“张家哥哥,你怎么就得了这么恐怖的绝症呢?你死了灵儿可怎么办啊……”
张鸢想要说话,身旁梅家的下人一巴掌劈头盖脸地掀过,将张鸢满是血污的脸扇得肿了起来。比起梅家老爷不在场的时候,此时下人们连打人都更卖力了些。
灵儿大惊,怒道:“你为什么打他?”
余人一齐大笑。打了张鸢的下人见梅家老爷也是微笑不语,心里得意,想要卖好地对灵儿道:“小姐,你可不知道。这牲畜病就得这么治!”
“这病不是绝症吗?怎么还能治?”
那下人自知失语,求助地看向老爷。梅家老爷道:“这病是绝症不错,可有个偏方能稍稍多留他几日。你不信便自己打他几个耳刮子,瞧是不是越打他越精神。”
只听地上哐啷一声响,梅家老爷和下人们全都傻了眼,那原先用来捆着灵儿的铁链条不知怎的就掉落在地上,中间一截像是被窑炉里的火烧过似的,熔断成浆了。
张鸢被打得昏厥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转过来,却诧异地见灵儿作势要请自己吃耳光。张鸢心道,罢了罢了,连这亲热地叫了我大半日张家哥哥的灵儿,也被教唆了来对付自己。还等什么呢?等她那巴掌打来,我便立刻咬断舌头根,死在这灵儿手中,不比死在那些梅家的狗东西手里好么?
灵儿眼里噙着泪水,想打又下不了手。梅家的下人见这女孩子犹豫了半天不动手,有意要在老爷面前显回忠心,便反手一个巴掌打在张鸢脸上,还笑嘻嘻地道:“瞧他不是舒服多了些?”
这一反手巴掌正好打在眉心伤口上,虽然不如前一巴掌重,但却足以让张鸢痛得龇牙咧嘴。灵儿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瞧着心疼,便迁怒到那下人身上,衣袖轻挥,那下人顿感一股温热的大力将自己举了起来,狠狠撞向柴房的墙壁。那下人被无形之力控制住,以为遭了鬼,虽然不能动弹,却吓得屎尿横流,一条裤子尽皆湿透。
梅家老爷和下人们纷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张鸢没有瞧清全过程,但他联想到雾泽中灵儿那父亲的幻象,突然大喜:灵儿莫非和他父亲一样会仙术?
张鸢用沙哑的声音虚弱地道:“灵儿,帮我松绑……”
梅家老爷知道大事不妙,赶紧道:“灵儿妹子,这张家的小子病入膏肓,神志不清,说什么都是他体内的病毒替他说的,听不得的,你这一给他松绑,病毒就夺了他的性命。”
张鸢见灵儿居然犹豫起来,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些狗东西嘴上说帮我治绝症,却一个个在那笑,你怎么还信他们?”
灵儿回头去看梅家众人,他们前一刻见了灵儿的手段,脸上早换了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灵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信谁的。
张鸢道:“好罢,你就当这是我体内的病毒在说话。可是你宁愿我这样痛苦地活受罪吗?”
灵儿一跺脚,哭道:“张家哥哥,你这才照顾了我半天,就要离我而去。你真是该死,死了算了!”说着,伸手在张鸢身上的绳子上一摸,那绳子瞬间被点燃,如同一根引线从头至尾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张鸢少了绳子的束缚,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梅家众人见了眼下的情形,全都躲得更远了。梅家老爷还不甘心,把自己腰间的匕首塞给身旁的下人,吩咐道:“你过去,装作去扶那小子,趁机一刀子将他杀了,省得他嚼舌根。”
那下人哆哆嗦嗦地应了,步履艰难地挪向柴房,几十步路硬是走了两分钟。
张鸢趁着这时间将气缓了回来,翻过身见那下人正在靠近,赶忙对灵儿道:“这人袖子里藏了刀子!”
灵儿一惊,在空中虚扯一记,那人猛地被吸了过去,袖管里的匕首掉落在地。灵儿见状,娇哼了一声,换了个手势。那下人像是被重物砸中,从半空中急速坠落在地,泥地上裂开了一道缝隙。那下人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伤不轻,但那虚无缥缈的重物似乎仍然压在他身上,无论他如何挣扎,偏是无法起身。
灵儿抬眼向梅家老爷那边望去,见那梅家老爷正要悄悄溜走,便同样做了个虚抓的手势。梅家老爷身上突然显出一条玫红的链条,不等他挣脱,灵儿抬手一带,梅家老爷像是一条让绳索拴住的狗一样被拽了回来。
张鸢爬起身,满是血污尘土的脸上也不知是哭是笑:“梅家老爷。亏我爹和我这些年来尽心尽责地服侍你,要是当日里你不在我爹身上抽下那几鞭子致他死命,那什么事都没有。”他走到梅家老爷身旁,轻佻地在他脸庞拍打了几下,道:“你儿子当日里若不是也在我爹脸上这么拍了几下,或许事情又是两说。”
梅家老爷被灵儿的仙术制住,不能动弹,见了张鸢满眼的杀机,心中大为惶恐。他转向灵儿,求饶道:“灵……灵儿小姐,求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灵儿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好人。”
张鸢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微笑起来,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们爷仨。若不是你们三个做了这些好事,我可能就得做你们一辈子的奴隶了。”
梅家老爷赶紧陪笑道:“是,是……你现在不用做我们家的奴隶了,你自由了……”
张鸢笑道:“正是。这样吧,看在你有功劳的份上,我便网开一面。”
“谢……谢谢你……”
灵儿听张鸢这么说了,便也收回了仙术。梅家老爷身上一轻,知道自己能动了,赶紧就要起身。
“慢着。”张鸢将匕首架在梅家老爷的脖子上,道:“我说的网开一面,却不是这样的网开一面法子。你先告诉我,我爹的尸身你给安在哪里了?”
梅家老爷战战兢兢地道:“不知哪个……不知好歹的下人,自作主张将你爹……你爹的尸身扔到村外去了……现在只怕……只怕……”
张鸢道:“那算了吧。”
梅家老爷大喜,站起身就要谢饶,突然脖子上一凉,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天地颠倒,脑袋从肩上滚了下来。
“我说的是,网开一面的事情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