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个体育馆，不断的传荡着嗡嗡的私语声，不一阵声调激高，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巡场人员警告一阵，声音回落，却依然沙沙作响，仿佛春蚕吃桑叶般。
贾白林总感觉这声音能传染，有个小虫子从耳朵里一直爬到了心里，一点点吞噬着他的信心。
他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会议桌对面的沈重，他知道现场的观众的私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
不用抬头看，光面花梨桌面上就能瞟到沈重一直埋头疾书的身影，晕在桌面上散开的光团里，也只有近了，那一道道的木纹才愈发的清晰，像是一道道阻拦光晕的防线，也像是一道道的不规则路障，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化学答题卷边缘。
上一场他是裁判，这一场他是考生，化学比赛的考生。
京大人肯参加比赛的人不多，一个都是顶几个用。担心遇到意外，贾白林只选了最有把握的化学、外语和生物。
化学试题依然是十道难题。有了网络，积压了几十年应试教育试题的题库中不愁找不到合适的难题。对自己化学成绩一直很自信的贾白林本来觉得这一次所选择的题目难度很合适，既能阻拦住自己的对手，又能凸显自己的成绩，却没有想到自己在一步步跨越时，对面有个妖孽好像作弊式的在飞跃。
他忘不了一开始的那一幕。当听到观众席上传来的惊叹时，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沈重奋笔疾书的平静面容，衬着周围双方四名队员皱眉苦思的背景，那一幕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那时候他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一沉，模模糊糊地感觉，他邀沈重继续参加比赛是一个错误。
“我是学校化学最高分，我是市里的高考状元，一个不入流学校的学生，能有多大本事？”贾白林强压心头杂念，盯着答题卷前的那一个黑斑一样的木纹结节，默默为自己打气道。
“轰！”那些零零散散叽叽喳喳的麻雀声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惊了的鸟群在轰散，整个体育馆内都回荡着惊奇的赞叹。
贾白林再也忍不住，抬起了头，正好看到对面站立起的沈重指向了自己的答卷。
“我交卷！”沈重的声音很低，听到贾白林耳中却像是惊雷一样的轰响，震得他脑袋发懵。
他心中的不安已经变成了现实，对面那个小子再一次早交卷了。
现在考试才过去了一小时零五分钟，沈重交卷提前了二十五分钟。
如果是平常的考试，提前半个小时交卷也很正常，贾白林以前不止一次踩着满地的碎玻璃镜片那闪耀的光芒，耍过这样酷。可这一次考题不一样，同样来自难题题库中的题目，每一道题都不知道要绞杀多少脑细胞。一个半小时，贾白林都不一定有把握做完，对面那小子却再一次提前交卷了。
他无心再做题，只是一个劲的瞪着沈重，过了半响才想起什么，期冀的目光望向己方的当值裁判。
“我希望当场阅卷。”京大的当值裁判说得很坚定。这个上一场参加了数学比赛的京大新生，心中对沈重也是一万个不服气。和贾白林想的一样，他不相信在数学妖孽了一回的沈重同样能在化学上也创造奇迹。他要真那么厉害，岂会蹲在乌托邦这个不入流的大学里？
“我同意！”京大的巡场裁判还是原来那位，立即附议。
“上一场数学你们要当场阅卷，这一次还要当场阅卷？”老朱也立即站出来埋怨道。
凡是对方同意的，他都要反对，摆明自己的立场，什么都要去争一下。更何况，这一次沈重比赛化学，不比他有高考成绩打底的数学，谁心里也没有底，一个处理不好要影响己方士气。
“对啊，既然上一场数学当场阅卷了，就已经有惯例可循了。”另一侧京大的历史比赛当值裁判也插言助攻，一开口就先压一顶大帽子，“再说了，也需要检查一下，避免有人假借早交卷的名义，扰乱其他考生的思绪，破坏比赛秩序，影响我们双方之间的友好的比赛气氛。”
沈重听了不由好笑，直言道：“当场阅卷就当场阅卷，我没有意见。”
老朱闻听叫苦，虽说磨蹭了一阵现在距离考试结束已经只有二十来分钟了，阅卷不利依然是打击士气。
“既然沈重同学都同意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京大的巡场裁判笑得跟刚偷了老母鸡的狐狸一样，立即抓着沈重的答卷放到了操作台前开始调取答案。
“唉！”事已至此，老朱也没有好办法，又不想去一起阅卷，免得被京大的人冷嘲热讽，最后只好装不在意，继续当他的巡场裁判，只是看着京大人得意洋洋地样子，心中总感觉不自在，一声长叹不由唏嘘了出来。
“唉！”叹息仿佛会感染，他身边的李宣也忍不住跟着短叹了一声。一声以后，他嘴里的叹息声就没断过，扰得竭力在装淡定的老朱头大，就连京大的裁判也被烦得装聋作哑的收起了嘴巴。
“咦？”直到李宣第十三声叹息后，才有了其他的杂音。
“啊？”第二声杂音传来，声音更大，同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哎？”当李宣看到两处杂声都是来自两位正在阅卷的裁判，心中一突，嘴中不自觉的走了声。
“嘶！”京大的那位巡场裁判倒吸冷气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之大让还在苦思的贾白林和魏士明都不由抬起头来。
“我需要再检查一遍。”那巡场裁判自知失态，对望了一下周围众人的眼神，再次低头强自镇定道。
“还需要检查什么？标准答案难道有错？不就是又一个满分吗？难道不相信沈重同学会再考一个满分？”同时阅卷的乌托邦学院的化学当值裁判满脸笑容，故意高声道。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6分钟，除了沈重外没有一个人早交卷，一个个都在苦思冥想，干扰战术怎么也能有点效果。
“又一个满分？”众人立即明白了刚才那些杂音的缘由，心中也不由齐齐惊诧。
“真的是满分？”魏士明已经不顾还在比赛，直接出声问道。
“我还要再核对核对。”京大的巡场裁判抬手擦了擦湿津津的额头，尴尬道。
其他人无心再比，草草结束了比赛，核对却一直在继续。
第一遍核对完后，又有了第二遍、第三遍，全是针对沈重那份答卷的，只要沈重的答卷真的确定是满分，其他人考多少分都没有意义了。
……
“我费了那么大工夫，难道错了？”看着乌托邦学院的学生在围着沈重欢呼雀跃，贾白林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一时有些茫然，喃喃自语道。
有了标准答案，不用别人阅卷，贾白林自己也很快估算出了自己的分数，统一换算成百分制后，只有87分。这样一份超难的试卷能考到这个分数已经对得起学霸的称号了，可前边却还有沈重那个刺眼的满分，学霸的称呼就像是注水了一样。若贾白林早知如此，绝对离得沈重远远的，避免那注水肉的颜色对比的更加苍白。
现在京大上门的学霸们脸色都有些苍白。满分不可怕，提前交卷还满分就让人心惊，自己苦苦思索都难求答案的试卷被别人轻松提前完成就让人心塞，被同一个人连续两次以满分提前击败就剩下了心酸。
“继续让他比赛。”看了看正和同学有说有笑的沈重，魏士明不甘心地满脸愤然道，“我就不信了，他能考几个满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