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白云烟独身一人,策马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此时此刻,她本不想离开天涯书院的。但是她刚刚接到传报,知府大人似乎有急事要找她。所以她只能星夜赶去知府衙门了。
天涯书院在杭州城北,而衙门正好在城南。两地相隔还是有些距离。还好是夜间,街上无人,而白云烟又骑着马,所以半柱香功夫,她也就到了。
策马急停,马才刚一停住,她就已跳了下来,然后就直接从角门跑进去。
一路上,对于底下官差的招呼,她理都不理,而是直奔知府办事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她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服饰,然后拱手行礼道:“知府大人,属下白云烟求见!”
屋子里随后传出一声稳重的男声:“进来吧。”
白云烟听了便直接推门进去,并顺手把门关上。她走到屋中,正要跪下行礼,坐在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便开口道:“免了!”
“是!大人!”说着,白云烟便直接在下首站着。
“云烟啊。”说话之人,正是杭州知府周维。他此时身穿一身便服,而头上依旧戴着乌纱帽。他个子不高,体型精瘦,并不像其他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们。“这么晚叫你过来,有一事需要和你商量。”
“大人请讲!”
“来,先来见过这位镇远镖局的郑镖头。”
这时,白云烟终于看清下首所坐之人。这人正是白日里和蓝骄同行的郑实。
几句寒暄之后,郑实便开始讲述他们在慈云林被劫镖一事。
“郑镖头确定对方就是济会的人么?”白云烟问道。
“那还有假!”郑实答道,“想那一点浪是谁啊?杭州城中谁人不认识他?说来还多亏了蓝少侠,若不是他,我们还看不到那厮的真面目呢!”
“怎么?对你们出手相救的那个人姓蓝?而且还是少侠?”白云烟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问道。
“嗯。他叫蓝骄。此时应该在天涯书院了吧。”
“他确实在!”白云烟咬牙切齿道。同时心里不由的纳闷,怎么哪都有他?
“云烟,你对此事作何看法?”知府周维问道,“此事有违法纪,但是涉江湖过深,我也不好裁断。”
“大人说的不错!”白云烟道,“济会在杭州一带根基颇深,且一向很有民望,是绝对不可以直接去抓拿疑犯来审问的。何况这疑犯还不是一般的帮众呢!”
“是啊!我也明白其中厉害。”郑实蹙眉道,“所以我和我们当家的商量之后,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前来报案,就是怕打草惊蛇,恐他们狗急跳墙。”
“岂有此理!”周维直接拍案而起,“纵他济会在杭州再怎么风生水起,难不成他们敢公然对抗朝廷?”
“大人先息怒!”白云烟忙道,“他们肯定不会蠢到公然对抗朝廷,我怕的是他们会销毁证据,或者找替死鬼!到时证据不足,也定不了罪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济会既然有此一事,必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的,也好消一消他们的气焰。”白云烟道,“我认为先不要立案,待我先去暗中查访,收集证据。等证据一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王沅,势必要他当堂认罪!”
“你说的确实可行,而且由你去办也非常合适。只不过……”周维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须道,“你若走开了,那天涯书院那边怎么办?你不是说你现在离不开那个小姑娘的嘛?”
“大人放心!”白云烟弯起嘴角,得意一笑。“从今以后,会有人替我照顾好静韵妹妹的。”
“那好吧!”周维道,“云烟,那就按你说的办。记住,这是一次打压济会的机会,必须好好把握。”
周维断断续续的又叮嘱了几句后,白云烟便和郑实退了出来。
离开房子后,白云烟送郑实出府。忽然,白云烟低声问道:“郑镖头,据我所知,这济会参与拦道劫镖应该还是头一次吧?”
“白捕头,这可就不好说了。”郑实意味深长的笑答道,“你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但或许也只是因为这一次他们一不小心暴露了。”
“我有些好奇,你们这趟镖都压了些什么呢?居然连济会都盯上了!”
“白捕头!”郑实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低声继续道:“我跟你说吧,我们这趟镖也就被劫了一次。还有,你若想知道关于这趟镖的信息,请恕我不能奉告。你应该知道去哪能打听得到的。”
“我是知道。”白云烟也低声道,“可郑镖头现在何不直接跟我说了呢?何苦又要我再去跑一趟?”
“实在抱歉,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郑实继续低声道,“那厮害死我七个弟兄!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可是我不行。一来我没那能耐,二来那是你们捕快的事,而我是镖师。”
白云烟听了,不由的轻轻一笑:“不愧是老江湖,说的在理!”
“哪里哪里!白捕头过奖了!”郑实笑说着,继续往前走。“对了,白捕头。你也认识蓝少侠吧?”
“认识!”
“真可惜啊,这位蓝少侠!”
“此话怎讲?”
“他根骨极佳,体内又有那么浑厚的内力,可他却不会用!你说这不可惜吗?”
“怎么可能!那他是怎么救下你们的?”
“亏的他喝醉了!”
“什么?”
“怎么了,白捕头?怎么不走了?”
“那他现在其实就是一普通人了?”
“嗯……差不多吧!难道你不知道吗?”
“糟了!郑镖头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吧。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白云烟说着,立马飞奔出府,然后骑上马,朝天涯书院飞驰而去。
蓝骄自从被葛庆带到灵堂后,就一直跪在灵柩旁边。他的身后还跪了许多人,但他都不认识,估计是黄静韵的一些亲戚吧。而葛庆本来也跪在他旁边的,可他时不时的又跑去办事了。或者是去偷懒,蓝骄不禁想道。
每次有人来祭拜,蓝骄都要点一下头,以示还礼。点着点着,他就睡着了。还好他如此姿势入睡,也是要时不时点头的,这样一来,也能蒙混过关。
那些和尚没完没了的念经,还有时不时的敲锣和打鼓以及敲木鱼,身后还时不时传来几声抽泣,这所有的一切声音,对蓝骄来说,都成了催眠曲,让他睡意特浓。
嗯!蓝骄睁开朦胧睡眼,看了一下周围,然后看到葛庆在一旁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你怎么又睡着了!”葛庆低声埋怨道。
蓝骄没理他,而是直接抓起一把放在身前的纸钱,投进火盘中。然后呆呆看着那些纸钱慢慢被火舌吞没,最后化为黑炭。
“葛老,他们不累吗?这大热天,跳上跳下的。我看着都觉得累!”蓝骄看着那些做法事的和尚,有气无力的道。
“不用你替人家操心!人家有换班的。”
“这么好?那我身后这些人呢?”
“他们?他们也是轮流着休息的。”
“那我呢?”蓝骄突然提高了声量。
啪!葛老在蓝骄后脑勺拍了一下,并道:“嚷嚷什么呀?”
“那什么时候轮到我休息?”蓝骄摸着后脑勺,恶狠狠的问道。
“轮不到你!”
“黄静韵呢?”
“她现在还被悬赏着!这下面指不定有多少杀手正盼着她出来呢。你觉得她能出来吗?”
“真可怜。但没我可怜!”
“你要干嘛去?”葛庆看到蓝骄正要起身,便问道。
“这都不能吃不能睡了,难不成还不准拉了?”
葛庆怔了一下,然后不耐烦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不知道茅厕在哪就问人!”
于是,蓝骄就踉跄的站起来,然后低头弯腰的退出了灵堂。
白云烟这次比去衙门还要紧张。她骑着马,也不往大门去,而是向着围墙冲。在离围墙还有几尺远处,她便直接从马背上跃起,直接越过高高的围墙,落到天涯书院的前院里。而墙外那匹马在急停之下差点就撞到了围墙上。
白云烟一脸着急,她从远处看向灵堂,看到灵堂中只有葛庆,而蓝骄却不见踪影。她飞快的跑到葛庆身边,然后蹲下。她这一路免不得引起不少旁人的侧目和耳语。
“葛老,蓝骄呢?”
“怎么了,白捕头?怎么这么慌忙?发生什么事了?”看到白云烟这么慌忙,连葛庆也不由的慌忙起来。
“没发生什么事!您就告诉我,蓝骄在哪?”
“他……他上茅厕了啊!”
“去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吧?”
白云烟听完,立马退出灵堂,然后直奔茅厕而去。
而葛庆也紧随着退出灵堂,并一路安抚那些不明究竟的旁人们。
葛庆拿着火把来到天涯书院的茅厕所在,看到白云烟也举着火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白捕头,找到他了吗?”
“他不在这里!”
“那他跑哪去了?”
“说不好……已经……唉!都怪我!”说着,白云烟直接把火把扔掉,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