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乘客,我是本次旅程的机长,我和本机全体空乘人员将为您提供安全舒适的服务。”
听着机长客气却缺乏热情的声音,迪恩不由走神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个陌生的声音,明明是不认识的人,明明从未见过,为什么感觉莫名熟悉。迪恩回忆着少年的样貌,那是一个挺拔如春树的少年,他的眼睛望来时,就像阳光照进人间。他的名字是…夏星辰吗?那个女孩儿是这样叫他的。
这时,迪恩不由一个激灵,他定神望去,却只看见空乘人员开始忙碌的身影,他不确定刚刚那道充满杀意的视线是来自哪里,或者只是幻觉。
踏入机舱是一段旅行的真正开始,无数陌生人熙熙攘攘的从这里开始他们不同的旅程,有的人是归途,有的人是征程,有的人满怀希望,也有的人怀着落寞唏嘘,但是,在这样封闭的机舱里,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无论即将踏上怎样的旅程,所有人都共同存在着。
一位娇小的空姐踮着脚将乘客的行李放入行李架,沉重的行李箱对于她来说有些吃力,她努力伸直胳膊,行李箱摇摇晃晃。
一只手臂从后方伸来,托起行李箱放入行李架中。
空姐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道谢。她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亲密的站在一起,男孩儿刚收回手臂,对她淡淡微笑。
“谢谢。”空姐的脸有些发烫,于是她再一次道谢。当她离开后仍忍不住回头看去。
夏星辰细心的帮米娜系好安全带,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薇奇美美地蜷进舒适的座椅内,目光迷离地望向窗外模糊的云层,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正在她出神之际,飞机却是一阵猛烈颠簸。
薇奇紧张地抓紧迪恩的手臂:“怎么了?”
幸好,只是短暂的震荡,很快,小巧的客机就刺穿了厚重的云层,机翼在空中划出利落的线条,直冲出去。
“原来是气流。”薇奇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一阵莫名的危机感却从迪恩的心中突如其来的滋生,他微微皱起眉头,不由思索到底什么地方存在异常。迪恩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正是凭借敏锐的直觉他才能在试炼中死里逃生。
按照时间算来,飞行应该已经过半。此刻,太阳已经缓缓向着西方坠落,客机正迎着火样的流云和夕阳飞行。那样的画面,太过浓烈,不知不觉就染上了壮烈的色彩,然而,飞机中的两位乘客却一无所知。
在机舱调暗的灯光下,薇奇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看着薇奇缩成一团的样子,迪恩不由一笑,站起身,打算向空姐多要一张毯子。
迪恩沿着过道向服务区域走去,越走疑惑越重,他忽然脸色一边,大步跑去。
他一把推开空乘人员工作的小隔间,空无一人!
他终于明白了,危机和异常感来源于哪里!自从起飞起,就少有空乘人员前来服务,只是在午餐和呼叫服务时才会有一名空姐前来,而且表现的十分冷漠,现在想来那样的表情似乎是强压恐惧。
迪恩反手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向驾驶舱走去。
这时,机舱内灯光大亮,空洞的广播声响起:
“……你想要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救命,不要伤害我们!”
呼救声通过颤抖的声波回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冷笑。
“大声喊吧,喊出来就不会那么恐惧了……我并不想杀害无辜,是你们不走运,和恶魔坐在同一架飞机上,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
“小迪。”薇奇被广播吵醒,她跃身而起。
“站在原地!”广播里一声大喝,那声音听起来凄厉、仇恨又丧心病狂:“不要动,不要试图反抗!命运,命运就要降临了!”
迪恩回头,向薇奇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目光交流,均镇定下来,小心地扣紧了武器。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迪恩拿起对讲机,冷冷的问道。
“我,就是你们的天敌!我的目的就是毁灭你们这些邪恶、冷血的物种!……你们竟然敢伤害我们尊贵至上的公主……我要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去死吧!……血族万岁!”
凄厉的尖笑声中飞机严重的震荡起来,机舱顶部的灯忽明忽暗,一声爆裂,无数氧气罩从座位顶部垂落下来。
“小迪!”
“薇奇,镇定!”
迪恩摇摇晃晃地向薇奇大步走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座椅上。
“系好安全带!保持镇定!”
迪恩坐到薇奇的身边,在剧烈的颠簸中紧紧系好腰间的安全带,抓住氧气罩扣在脸上。
迪恩和薇奇对视着,他们看到彼此的眼睛中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两只手不由紧握到一起。
迪恩看到薇奇的眼睛写满了恐惧,更透过机窗,看到乌黑的云层翻滚,白亮的闪电割裂云层激射出刺目的电火花,通过云层割裂的缝隙,他看到了咆哮的海浪和狰狞的山峰。
飞机尾部被撕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啸的气流蜂拥而入,发出尖厉的啸声。
飞机朝着海面直坠下去,他们的心脏在失重感中体会到了死亡的逼近。
无法出声、无法呼吸甚至来不及恐惧,翻腾的黑色海浪已经逼近到眼前,浓烈的海腥味像一道利剑插入他们的鼻腔,生痛。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本能的蜷起膝盖,屏住呼吸。
没入海水的一刹那,是没顶的窒息和压迫。
幸好,迪恩和薇奇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猎人,短暂的迷失后他们及时恢复了意识。他们从缠绕的安全带和氧气罩之间挣扎出来,顺着机尾的裂缝向海面拼命游去。
飞机下沉的惯性带动起巨大的潜流,水流的阻力使得每一寸上浮都异常艰难。
这时,从小受到的严苛训练和残酷的生死对战间培养出的坚韧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迪恩和薇奇以超乎常人的体力和毅力,终于从死亡机舱中挣脱出来。
他们攀在机翼上喘息,缓慢沉降的飞机像一只巨大的怪兽,不断从海面下喷出翻滚的黑色气泡。从海面上看,飞机下沉的并没有很深,甚至透过海水还可以隐约看到机舱内扭曲的空间,然而,水压让这短短的深度隔裂了生死的界线。
忽然,海面升腾起一股激烈的气泡,一张扭曲的脸庞面朝着海面,暴突的眼睛瞪大着,上浮了几分就被汹涌的潜流向着海底深处带去。
一阵水流经过,散飞的乱发和鼓荡的衣衫隐约显露出来,它们包裹下的是一具具扭曲、折断的尸体。
迪恩不由一阵沉重,他努力看着海水折射和扭曲下挣扎和无望的尸体,却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他们是无辜的机长,他们是恐惧的空乘人员,他们是年轻的男人和美貌的女人,甚至他们是丧心病狂的复仇者,然而,他们共同埋葬在永恒寂静和黑暗的海洋深处,无辜和罪恶纠缠。
迪恩最后深刻地望了一眼,然后看向薇奇。
他们坚定的,奋力的,向海岸边游去。
与此同时,另一双手也紧握着。
同一条航线下,另一架客机正穿越云层。颠簸的机舱里回响着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然而,在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天空,人类的恐惧还是普遍占了上峰。几乎所有的乘客都正襟危坐,双手紧扶着把手,或者与爱人相握。
米娜的心紧紧的提了起来,失重感让她头脑眩晕。她本能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是抓到的却是冰凉的把手。米娜侧头望向夏星辰,夏星辰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他的眼光波澜不惊,空洞的落在某处。
就这样看着夏星辰,米娜就沉浸在了浓烈的爱意中,她如此爱他,爱就像温暖的血液从她的心脏流出,渗透到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末梢。看着他,她的眼睛就会柔情似水;听着他,她的耳朵就会温柔脉脉;靠近他,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有了独立的思想,迫不及待的、无法掌控的爱他。
似乎注意到米娜的视线,夏星辰转过头来,温和地对她微笑。这样的微笑,是最熟悉的微笑,他总是这样温和地对她微笑,也对别人微笑。看似温暖,却隔着距离。
米娜的心微微痛了一下,然而她立刻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夏星辰的手,是的,手中握住的是真实的体温,只要用力握住就不会失去。
飞机一个提升,终于穿越乱流层,金色的夕阳暖暖地照在云层上、机翼上,撒进机窗,照在夏星辰平静、淡漠又隐藏着忧伤的眼睛上。